话说有个地儿叫青岩村,村里有个小伙叫丹江。谁能想到呢,他这名字最后居然刻在了青岩村祠堂的镇魂井盖上。
那是一个地震撕裂山脊的夜晚,丹江正忙着给村西头的老槐树挂红绸。为啥挂红绸呢?这可是他父亲临终前反复叮嘱的事儿,说是挂了红绸能镇住山神爷的脾气。红绸才系到第三根枝桠,嘿,脚下突然就传来闷雷似的轰鸣。这老槐树跟活了似的,扭曲着枝干,直接把丹江给甩进了裂开的地缝里。
丹江在黑暗里往下坠的时候,就听见村长王德福在裂缝上方扯着嗓子喊:“老井要塌!快填土!”紧接着,碎石混着湿润的泥土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丹江最后看到的,是王德福举着火把的脸,那火光在他脸上蜈蚣状的疤痕上跳动,要多狰狞有多狰狞。
这一晃三个月过去了,青岩村的重建也快收尾了。原来被震塌的老井那儿,立起了一座簇新的祠堂。可怪了,这祠堂雕花梁柱间老是渗出细密的水珠。村医李秀云给王德福包扎手臂的时候,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井都填了,这祠堂地砖咋还返潮呢?”她这话刚说完,窗棂外忽然就传来孩童拍皮球的闷响,那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就跟砸在人心口上似的。
王德福一听,猛地就打翻了药箱。为啥呢?因为他认得那皮球,那是丹江失踪前给孤儿小满缝的猪脬球。
再说说小满,有天晚上,他蜷缩在祠堂供桌下面。月光透过雕花窗,在地面投下了像蛛网一样的阴影。小满盯着供桌上新刻的功德碑,王德福的名字排在第一位,后面还写着“捐建祠堂白银三百两”。小满舔了舔自己开裂的嘴唇,小声嘀咕:“三百两能买多少肉包子啊。”正说着呢,突然听见井盖下面传来指甲抓挠的声音。他摸索着到了镇魂井的边缘,就看见铁链拴着的青石板上凝着水珠,就好像是谁在下面哭出的眼泪。
“小满。”这时候,井底传来丹江哥的声音,把小满吓得一哆嗦,直接撞翻了长明灯。火苗一下子就舔上了功德碑,嘿,王德福的名字那儿突然渗出血来。小满尖叫着就逃出了门,他没看见井盖的缝隙里钻出一缕黑发,发梢还粘着红绸碎屑呢。
第二天一大早,猎户在南山坳发现了疯癫的小满。这孩子满手都是泥,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丹江哥说井里有金子。”王德福一听,脸色瞬间就煞白了。他连夜带人撬开镇魂井,在三丈深处挖出了裹着红绸的骸骨,这不就是地震夜失踪的丹江嘛。
有一天夜里,暴雨倾盆,祠堂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王德福举着油灯去查看,突然瞥见房梁上倒垂着一个人影。仔细一看,居然是丹江。丹江湿漉漉的头发缠着横梁,腹腔空荡荡的,就像个破布袋,泥浆正从他的七窍往外涌。
“拿我的命填井,用我的骨镇宅...”冤魂的声音混着地底的回响,震得瓦片簌簌往下掉。王德福吓得踉跄着往后退,后腰一下子撞上了功德碑。这一撞可不得了,碑文居然变成了血写的账本。原来啊,地震前朝廷拨下的赈灾银,早被王德福偷换成裹着金箔的泥胚元宝了。
这时候,屋外雷声大作,地面突然裂开了旧伤。王德福一个没站稳,跌进了裂缝里。他往下一看,就看见丹江骸骨上的红绸正缠着自己的脚踝。再仔细一瞧,丹江冤魂腹腔里涌出的不再是泥浆,而是金灿灿的官银。那些元宝咕噜咕噜地滚落进裂缝,直接把村长活埋进了二十年前就该坍塌的老井深处。
十年后的清明,已经成为风水先生的小满回到了青岩村。这时候,祠堂早已改成了义学,孩子们在丹江的衣冠冢前放河灯。月光下,小满看见井口探出半截红绸,随着地脉隐隐的震动轻轻摇晃,就好像是山神爷在哼安魂曲。
远处新立的功德碑上,三百两白银的刻痕被风雨磨成了模糊的印记。不过呢,地底偶尔传来的呜咽声,还在提醒着人们,这生死账簿终究是要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