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是1991年,R国泡沫经济轰然崩塌。
地产、股市、艺术品统统跌入谷底,昔日纸醉金迷的泡沫时代,一夜变得支离破碎。但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越是混乱的时期,越是能滋生见不得光的繁荣。
明老爷子,从来不是什么正派人物。泡沫崩溃那年,别人哀鸿遍野,他却偷偷在大阪飞田新地买下了一间风俗店。
那条街是日本极少数合法运营的红灯区之一,明老爷子看中的不是情色,而是失落时代中男人的破碎幻想。
“人家怕经济萧条,我倒巴不得天下越乱越好。”他在回国时曾这样对明贺之说,笑里带着烟味和劣质香水的气息,“这种时候,男人更舍得花钱。”
从1991年到1998年,整整七年,风俗店在明贺之的手里越做越大,从原本二十几平米的榻榻米间,到如今在东京新宿、涩谷甚至池袋都有分店。
和真正的黑道不同,明贺之游走在灰色边缘,既懂规矩,也知道怎么买通人心。
这些事,前世十五岁的明月就开始学着接手。
这一世,她脑子里装着前世完整的记忆,很多冲突与血案都能提前绕开,比如那场不该与黑帮发生的火拼。
她当然清楚,明贺之迟早会让她接手这一摊子。
他在等她身体调养好,再亲口对她说:去日本一趟吧,看看你未来要守的疆域。
可明月知道,那不是疆域,那是深渊。可她已经不是会被深渊吓倒的人了。
她合上那台手机,心中悄悄想着:有的人一辈子都在追光,而她,早就习惯了在黑夜里张望。
明月摇动着咖啡杯,淡淡的咖啡香四溢。
和罗梅婷通完电话,顺道跟她要了傅祈年的电话号码。
狐狸眼盯着傅祈年的电话号码,眼珠子往走一转,拨过了过去。
电话那头“滴——”的一声刚响,她便娇声开口,带着十八岁的娇俏与点点作精的懒倦音色:
“是傅先生吗?——你今晚有空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你哪位?”男人的声音清冷如水,低沉干净,透着一股严谨克制的军人气质。
明月眼睛弯了下,“你猜~”,她尾音拉得娇媚,“你日思夜想的——明月。”
“——”傅祈年眉头一皱。
他沉默三秒,冷淡地开口,“请自重。”随后,“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
明月愣了下,看着话筒喇叭口,气得小脸一皱:“他认不出她的声音来???”
她撅起嘴,拨回去,结果那头传来一串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被对方设置为拒接,暂无法接通。”
明月眼睛一眯,难以置信:“靠,老男人还真把我拉黑了?这年代也能拉黑?”
——能。
1998年,部分高端商务电话用户已开通“呼叫限制服务”,又叫“黑名单服务”。
比如大城市中电信局推出的“优先接听名单”或“来电过滤业务”,可以限制某些号码呼入。
像傅祈年那样的身份,号码自然不是普通货色,带加密功能,一旦拉黑,铁板一块。
明月咬了咬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气笑了。
她手指飞快敲字,唇角挂着暴躁中带点骄横的小笑:
【傅祈年,把黑名单去掉。否则,老子弄死你。】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软声软气:
【——是真的会弄死那种哦~】
发送。
*
浴室门“哐”一声关上。
傅祈年围着一条军绿色浴巾,水珠沿着精悍的肩膀滑落,落入腰线下的沟壑,肌肉线条利落分明,像用战场上冷兵器刻出来的一样。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肌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男人的轮廓沉稳又危险。
他拿起床头手机,看了一眼短信内容。
【傅祈年,把黑名单去掉。否则,老子弄死你。】
【——是真的会弄死那种哦~】
男人眉头一挑,唇角抽了抽。
“糙。”他低咒一声,把手机甩上床头柜。
随即,又反手拿起手机,脸色冷了几分,指节发紧,给通讯录里某人发了一条短信:
【下次在把老子的手机号码给那些陪酒女,老子弄死你】
他敲完字,一字一顿地按下发送,像在往对方脑袋上钉钉子。
*
翌日。港口集团大楼前
广城·北部湾沿岸,傅家港务实业公司大楼
清晨,港风带着点湿气,带着机油、海水和早班工人烟火的气息。
傅祈年的车缓缓驶来,是黑色奔驰S600长轴版——进口车中的顶配,气场压路,车身光洁得倒映出周围整条街的海光日影。
他隔着前挡风玻璃一眼看到站在公司门口的女孩。
粉色吊带裙裹着纤腰长腿,腰肢细得像能一手握住,脚上那双镶钻的公主鞋踩在地上,像童话落地。
一头浅金的微卷长发在风里荡着光,那双蓝得犯规的眼睛一看到他就亮了,像猫扑向鱼。
他眉头一皱,把车一拐,稳稳停进了专属车位。
下车,关门。
动作干脆利落,一身西装没一点褶,气场比刀还冷。
“傅先生!”她笑盈盈跑来,像风吹糖堆,“你看看我是谁?”
傅祈年步伐没停,只是冷冷扫她一眼:“我像会记得所有陪酒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