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州。
刺史府。
几位衣着朴素的里正战战兢兢站在刺史面前,身上的布衣一半还湿透了。
“官爷,千真万确啊,那真的是金矿,近日因为大雨冲刷,山体崩塌,一些矿石暴露在外,偶然被村里的孩童发现。
附近不少百姓去捡,我们都劝阻了,可惜仍有胆大的。”
“现在村民连田里的活都丢下了,专去捡金子呢。”
“我们村子离州府太远,一来一回不知又要被人捡去多少,大人快去吧。”
“听说私采金矿是死罪,大人,咱们地里刨食的不懂这个,小的让他们到时候都还回去,大人能不能饶他们一命。”
“……”
自己的地盘竟出现了私采金矿的事,刺史觉得自己的人头已经离落地不远了。
他不敢耽误,带着府兵速速随几位里正前往偏僻的山村。
近日三天两头下大雨,郊外道路泥泞,加上路面本就不平,马蹄踩在上面直打滑。
花了许长的时间终于赶到山村,在里正的带领下,刺史随府兵前往金矿的位置。
脚步声被雨打树叶的声音掩盖,穿过树林后,有一片空旷地带,上面有山体滑落后堆积的山石,正有一群人在推着一车车石头从一洞口出来。
刺史眼前一黑,这叫捡吗?分明就是私采。
“都给本官抓起来!”
一个时辰后。
“不是你们村的人吗?”
“胡说,我就没见过这些人。”
“那就是你们村的?”
“不是啊,我还以为是你们村的。”
“……”
几位里正叽叽喳喳争论起来,才发现被抓的这百来号人都不是他们村里的。
可他们村前几日的确有村民拿着金闪闪的石头回去,还炼出了金子。
那这些人又是哪儿来的?
“乖乖,他们是真正私采金矿的人吧。”
几位里正吓得腿软,忙向刺史求饶。
“大人明鉴,小的们没见过这些人,我们真的不知情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
鹿州刺史脸都绿了,当下也不管那么多,把所有人包括几位里正也抓了起来。
“放心,此事本官会禀明圣上,待查明真相,无辜之人自会无罪释放。”
说罢,又让身边的师爷去各个村子,将那些捡了矿石的人都带去府衙,严加审问。
经过几日的审问和调查,刺史才发现,原本抓住的一百余人,他们挖到的并不是金矿,而是铁矿。
反而是那些村民捡到的矿石,居然有一半都是金矿。
进一步审问,才知他们是在铁矿下游堵塞的河道里捡的。
他连夜派人寻着河流去寻找,终于在铁矿上游二十多里的深山中发现了更多金矿石。
因为暴雨的冲刷,山石滚落,更深处的山路被倒塌的树木和乱石淤泥堆积,难以再深入。
刺史觉得山中应是真有金矿,于是立即上书,将铁矿被盗和疑似发现金矿踪迹的消息一同上报。
……
京城。
皇帝的精神每况愈下,如今每日的食量几乎和猫差不多。
内阁几乎完全掌控了朝政,为此有不少人质疑裴恒之,认为他迷惑了皇帝,试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从而谋朝篡位。
裴恒之能在京城横着走,依仗的就是皇帝的信任,如今皇帝眼看着要不行了,曾经在他手里吃了亏的人自然想把他拉下来。
可裴恒之这么多年又不是光得罪人去了,他也有培养自己的人脉。
还有曾经受过裴家恩惠的人,就算不站在他这边,也不会落井下石。
“请求立储的奏折呈上去已有半月之久,为何陛下还没有决定,裴大人,内阁不会连如此重要的奏折都扣下了吧?”
“裴恒之,陛下信任你,是让你为其分忧,而不是越俎代庖,玩弄权术!”
“我等要见陛下,请求早日立储!”
“……”
一大早,一众大臣在紫宸殿外咄咄逼人。
陛下已经一个月没上朝了,所有关于立储的奏折都石沉大海,他们首要怀疑的就是裴恒之。
裴恒之站在台阶上,紫色官服衬得他面色如玉。
“陛下正在静养,立储一事,事关社稷,陛下需要时日静心权衡,各位耐心等待便是。”
“已经等了一月,我们要见陛下。”
众人仍不愿离开,表示今日一定要得到个结果。
裴恒之扫过众人,大部分是拥护皇帝的中立派,其余除了靖王的人,便是单纯讨厌他的。
他寸步不让,挥挥手让紫宸殿的侍卫上前。
“陛下命本官守好紫宸殿,诸位大臣过了点卯时辰,不去衙门待着,偏留在紫宸殿,是想逼宫不成?”
他冷淡的桃花眼看向跳得最欢的三人,其中两个都是武官。
周家的人才被陆续砍了头,连周贵妃也自尽在宫中,陛下现在对武官颇为忌惮,要是被扣上逼宫的帽子,至少在当下这个时候很不好过。
“裴大人何必说得这么严重,你让我等见一见陛下即可。”
这一次,语气不再那么强硬了。
裴恒之懒得搭理,此时,紫宸殿的门却开了。
邓公公迈着小碎步出来。
“陛下口谕,三日后太极殿早朝,请各位大臣准时到殿。”
邓公公已经被提拔为大太监,几乎是整日待在皇帝跟前。
“各位大人,请各自回衙门吧。”
他客气道,众位大臣这才陆续离去。
皇帝都通知早朝了,再赖着不走,就是真的逼宫了。
“裴大人,陛下叫您进去呢。”
邓公公恭敬道,裴恒之和他一起到了寝殿。
短短数月,皇帝的头发居然全白了。
瑞王逼宫一事对他的打击还是太大了。
太医说他的寿命没几个月了,必须要立储。
他今日的精神略微好些,披着衣服坐在软椅上。
“寻云,朕思考良久,端王和靖王在能力上并无太大区别,差就差在母族的力量,咳咳咳……”
他说着咳嗽起来,眼睛都咳出红血丝。
裴恒之为他递了温水,道:
“边境现已基本安稳,陛下不必太过纠结。”
皇帝叹气:
“观察这几个月,朕其实更偏向端王,可……”
裴恒之眼睛都没眨一下,心中却有些凉。
这意思,还是要立靖王了。
靖王身后有几大节度使,还有金吾卫,若是立了端王,必定会有动乱。
不过,皇帝还是想简单了,现如今,不管他立谁,都会打起来。
能名正言顺最好,不能,那就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