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有一定数量关于x的描写，无法接受者请跳过——
“还剩下最后两道防线了，”车长透过车长周视镜，注视着远处烟尘弥漫的天际线，声音因喉部通讯器的电流而显得有些失真，“决战……不远了。”
“嗨呀，决战什么的，光是想想就太令人激动了！”装填手巴林一边擦拭着炮闩，一边兴奋地附和道，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连续作战带来的疲惫。
“我倒觉得，魔族也差不多到头了。”布鲁诺的声音从炮手位传来，“他们的攻势越来越混乱，毫无章法。好吧，其实这只是对于我们坦克而言，步兵兄弟们那边还是很艰难。”
驾驶员米沙刚想调侃几句，一阵急促而充满杂音的紧急通讯却猛地切入全旅频道。
旅长的声音近乎咆哮：“所有单位！停止后撤！五点钟方向发现魔族高速单位，正在尝试侧翼包抄！立刻执行‘9号反伏击’方案，就地展开，准备反包围作战！”
“该死！这些杂碎真是阴魂不散！”车长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哎，走吧走吧！巴林，布鲁诺，准备干活！”驾驶员米沙大吼一声，双手猛地向右扳动操作杆。重达六十吨的钢铁巨兽瞬间响应，整台坦克以左侧履带为轴心，粗暴地完成了原地转向。
巨大的惯性让车组成员狠狠地撞在座椅束缚带上，车体卷起的泥土和小石子如同雨点般砸在装甲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一场短暂而血腥的遭遇战随即爆发。31旅的坦克群迅速组成一道钢铁防线，主炮的怒吼声此起彼伏。高爆弹将成群的魔物炸得兽仰禽翻，同轴机枪则喷吐着火舌，将那些试图靠近的低阶魔物撕成碎片。
一段时间后，这股试图进行侧翼包抄的魔族部队，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被彻底击溃。当“最后”一台后勤卡车从他们后方不远处的土路快速驶过之后，旅长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敌军已被击退！按原计划，全体后撤！”
然而，长时间高强度的战斗，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负责殿后侦察任务的一名侦察兵，因为精神恍惚，看漏了战场角落里一台因履带受损而行动迟缓的步兵战车。
当殿后的8号坦克，也就是布鲁诺他们，刚准备驶上土路撤离时，车长在做最后一次战场扫描时，心猛地沉了下去。
在他的热成像视野中，一个熟悉的、尚有余温的轮廓正孤独地向着他们缓缓驶来，而在它的周围，更多代表着魔物的红色热源正在快速聚集。
“报告旅长！8号车发现友军单位！是一台步兵战车，在我们的七点钟方向，它被落下了！”车长看着那台即将被魔族追上的步兵战车，声嘶力竭地吼道，“他们快要被包围了！”
“收到！”旅长的声音立刻回应，果断而坚决，“89号、90号车！立刻脱离队列，协助8号车执行战斗救援！我重复，立刻前去救援友军！”
他口中的89号和90号车，是两台装备了20毫米机关炮的“黄鼠狼”步兵战车。
命令下达，两台“黄鼠狼”立刻从行军队列中脱离，与正在调头的8号坦克一起，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片已被魔族淹没的区域冲了回去。
布鲁诺透过炮手瞄准镜，死死地盯着那台步兵战车。它的左侧履带已经短接，稳定性大幅度下降。尽管那台步兵战车仍在用同轴机枪徒劳地扫射，但面对源源不断的魔物，它的火力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好像是43旅的‘布莱德利’……”布鲁诺的大脑正在快速思考，但他的战斗本能却抢先一步。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扣动开火扳机。
“轰！”豹2坦克的主炮发出一声怒吼，一枚120毫米高爆榴弹呼啸而出，精准地在那台“布莱德利”的车体侧面的地面炸开。剧烈的爆炸冲击波和破片，瞬间将十几个正要爬上炮塔的魔物撕成了碎片。
“巴林！装填榴弹！快！”布鲁诺对着装填手吼道，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瞄准镜。
然而，当其他车还在按照标准战术，一边缓慢倒车一边提供火力掩护时，布鲁诺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台“布莱德利”虽然还在开火，但它只能缓慢前进，而周围的魔物却越聚越多。
这么打下去，他们这三台救援车辆的弹药迟早会被消耗殆尽，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友军被魔物淹没。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猛地按下车内通话按钮，对着车长大声喊道：“车长！我们不能这么打！这么打我们救不了他们！请求变更战术，我们应该开到那台步兵战车的后面，用我们的车体推着它走！”
车内通讯频道里瞬间陷入了沉默，连炮弹装填到位的“咔哒”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用主战坦克去推另一台战车？这在教科书里都是绝对的鲁莽行为，因为有可能导致两台车的变速箱和传动机构同时报废。
车长在短暂的犹豫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布鲁诺说得对，常规战术已经失效，现在需要的是赌上一切的勇气。
“同意你的请求！”车长在频道里吼道，“米沙！执行布鲁诺的计划！开到那台步兵战车的后面，给我用尽全力推着它走！”
“收到！坐稳了！”驾驶员米沙大吼一声回应。他立刻将变速杆推到底，猛地一拉操作杆。重达六十吨的豹2主战坦克，如同被激怒的公牛，在原地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掉头。
紧接着，他挂上倒挡，将油门踩到底，庞大的车身开始飞速后退，精准地朝着那台“布莱德利”冲去。
一阵操作过后：“轰——！”
一声令人牙酸的、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传来。豹2坦克的车尾重重地撞上了“布莱德利”的后舱门，强大的冲击力让两台战车的车体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顶住了！前进！”刘风大吼道。
米沙立刻换到低挡位，将油门踩死。豹2坦克的引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咆哮，履带疯狂转动，卷起漫天尘土。在巨大的推力下，那台原本寸步难行的“布莱德利”，终于被顶着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干得漂亮！”车长看着越来越远的魔物们，忍不住对着通话器大笑起来，他拍了拍炮塔内壁，对着布鲁诺喊道，“行啊你小子！脑子转得够快，你救了他们一命！”
8号车的惊人举动，也通过战场观察设备被其他车组尽收眼底。
“我的天，8号车疯了吗？……他们成功了！干得漂亮！”
“太他妈帅了！8号车牛逼！”
无线电频道内，友军的赞叹声此起彼伏。
在另外两台“黄鼠狼”步兵战车的左右护航下，这支由一台坦克和一台步战车组成的“临时联合体”，硬生生地在魔物的围攻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当他们终于将那台孤独的步兵战车，推到了指定的第九道防线后方时，8号车里的所有成员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驾驶员米沙更是直接瘫在了座位上，他甩着自己已经被剧烈震动震得发麻的双手，大口地喘着粗气。
当8号坦克的车组成员们终于集体下车，准备靠在冰冷的履带旁吃口mRE压缩干粮时，另一边那台刚刚被救下的“布莱德利”步战车的舱门也打开了。
车组成员们刚一落地，便不顾一切地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用力地挥舞着手臂。
“嘿！兄弟们！真的是，太太太感谢你们了！”“布莱德利”的车长，一个满脸炮灰、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一把抓住车长的手，用力地摇晃着，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感激都传输过去，“没有你们，我们指定是要死在那片鬼地方了！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车长稳稳地回握住他的手，脸上带着平静而可靠的微笑，“保护友军，救援友军，这对任何一场战争而言都是最重要的事情。”
“哈哈，果然是主战坦克的车长，这份从容和淡定就不是我们能比的！”“布莱德利”的车长爽朗地大笑着，随后侧过身，开始为他们介绍自己的组员，“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驾驶员，科杰。这位是我们车最厉害的炮手，苏菲。”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布鲁诺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位炮手身上，瞬间都愣住了。
那是一名看起来和布鲁诺年纪相仿的女孩，红色的短发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脏兮兮的脸颊上，但那双碧色的眼眸却异常明亮，充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坚毅。
“我去，竟然是女炮手？”驾驶员米沙惊讶地低声说道，“真厉害啊，看样子心理素质硬得跟钢一样。”
这时，名叫苏菲的女孩主动上前一步，对着8号车的全体成员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们的帮助。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她的声音清脆，但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看着眼前这个与布鲁诺差不多岁数，却同样在残酷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小姑娘，车长的心头一动，一个绝妙的念头油然而生。
他笑着开口道：“其实，想出用坦克推着你们走这个疯狂点子的，可不是我这个车长。”
说完，他一把将一直默默站在身后的布鲁诺推了出来，大声介绍道：“是我们这位天才炮手，布鲁诺！是他救了你们！”
装填手巴林和驾驶员米沙瞬间就明白了车长的用意，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懂了懂了，可以可以”的坏笑。
被突然推到众人面前的布鲁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那在战场上操控火炮时无与伦比的自信，此刻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低着头，不敢看苏菲的眼睛，双手紧张在裤兜内不断握紧又松开。
苏菲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局促不安的少年，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大方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布鲁诺看着苏菲那只虽然沾满油污但依旧纤细的手，内心天人交战，迟迟没有伸手。
“没想到，在主战坦克这种钢铁猛兽里，竟然也藏着一个少年兵啊。”苏菲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微笑着开口，试图打破僵局。
听到这话，布鲁诺才如梦初醒，连忙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有些笨拙地握住了苏菲的手。或许是太过紧张，他握手的力气用得大了一点，苏菲“哎呀”一声，有些吃痛地将手抽了回来。
这一幕，瞬间引爆了周围六个“大人”的笑点。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不愧是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太拧巴了！”两位车长不顾形象地捧腹大笑起来。
“太能装了，这演技我必须给满分！布鲁诺你小子，搁这儿装什么正人君子呢！”巴林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毫不留情地调侃道。
随着大人们的起哄声越来越多，布鲁诺的脸也变得越来越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没错，在军队这种纯爷们的环境里，怎么可能少了各种荤素不忌的玩笑。
布鲁诺之前在这方面虽然不甚了解，但架不住他学得快，在车长和战友们几个月的“悉心教导”下，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纯洁无瑕的少年了。
“搞什么！逗我好玩吗？”布鲁诺被几个大人的哄笑弄得满脸通红，有些生气地嘟囔道。
“哈哈，行行行，不逗你了！”“布莱德利”的车长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不远处两个干净的弹药箱，“那咱们就先吃饭，一边吃饭一边聊。大人坐一桌，小孩儿坐一桌！”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其他五位“大人”的一致赞同。布鲁诺和苏菲对视了一眼，只好无奈地各自拿起一份mRE，坐到了那两个临时的“儿童专座”上。
布鲁诺撕开棕色的包装袋，笨拙地将水倒进制热袋里，感受着手中迅速升温的餐包，心里还是有些拧巴。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苏菲。
她正用袖口仔细地擦拭着脸上的油污和灰尘，随着脏污被抹去，一张清秀而又带着几分英气的脸庞显露出来。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个小美女。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苏菲突然转过头来，碧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偷瞄我干什么，炮手小先生？是我脸上的灰没擦干净，还是我的样子让你感到很惊讶？”苏菲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额，没、没没！”布鲁诺被抓了个现行，顿时紧张得有些结巴，“我……我就是看看，看看你在吃什么口味的mRE。”他胡乱找了个借口，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哦？是吗？”苏菲的笑容更盛了，她故意将手中的食物包装袋晃了晃，然后用拿着勺子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看你的目光，可不是落在这袋炖牛肉上，而是落在这个……比较靠上点的地方哦。”
‘完了，被彻底发现了吗？’布鲁诺内心一阵哀嚎。的确，在经历了残酷的战争和生离死别后，他对人体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但苦恼于战争的紧张环境，他始终没有机会去正常地了解。
然而，就在布鲁诺低着头，假装专心对付眼前那份番茄味通心粉时，他惊讶地发现，苏菲竟然也开始悄悄地打量他。她的目光同样有些肆无忌惮，毫不掩饰地在他的脸和他腰部以下一些不可言说的地方来回扫视。
‘搞了半天，原来你也有同样的想法啊！’布鲁诺的内心忍不住吐槽道，紧张感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棋逢对手的感觉。
不过，根据教科书以及现实世界主流的做法，想要正常地进行“学术研究”，就必须要从建立良好的沟通开始。于是，布鲁诺清了清嗓子，主动打破了沉默，问道：“那个……苏菲，你今年几岁了？”
“十六岁，”苏菲干脆地回答，“刚刚卡在了紧急征兵年龄的线上。那你呢？”
“十五岁零九个月，就差一个多月也十六了。”布鲁诺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因为在装甲学院的成绩比较好，所以破例被提前收编了。”
“哇哦，”苏菲听完，眼睛狡黠地一转，拖长了尾音，笑着说道，“这么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姐’咯？”
“开玩笑！”布鲁诺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他立刻大声反驳道，“就差那么一点点，那就算同龄人！绝对是同龄人！”
布鲁诺和苏菲两人就这么一唱一和地斗起嘴来，少年少女间那种青涩又带着点火药味的拌嘴，给这片残酷的战场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活泼气息。
一旁的大人们则看得津津有味，布莱德利的车长对着豹2车长挤眉弄眼，低声调侃道：“看看你家那小子，平时开炮那么猛，现在被一个小姑娘说得脸都抬不起来了。”
“哈哈，果然啊，还是女性能够硬控我们这些压抑的男人。”车长也笑着回应，看着布鲁诺在聊天中越来越占下风，心中却感到一阵欣慰。
然而，这份轻松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众人刚刚吃完饭，准备收拾mRE包装袋时，公共无线电频道内突然传来一阵夹杂着电流声的紧急呼叫：
“呼叫指挥部！防线最南边有没有重型单位能来帮忙？我们不需要火力支援，重复，不需要火力！只要车辆的马力够大，人够用就行！坐标乌鱼溪29号临时桥，有一台重卡掉下去了！”
“防线最南边……足够的马力……人多……”车长刘风喃喃地重复着关键词，他立刻意识到，这简直就是为他们这支临时组合的小队量身定做的任务。他与布莱德利的车长对视了一眼，双方立刻心领神会。
8号车车组的成员立刻集合起来，布莱德利的车组成员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请求上说要人多，我们虽然车动不了，但人还能动！”
在向旅长简单请示并获得批准后，这支临时拼凑的救援队就这样出发了。只是过程有些危险——豹2坦克没有多余的载人空间，布莱德利的车长和驾驶员科杰只能紧紧地趴在豹2宽大的炮塔上，双手死死地握着炮塔上的各种扶手和挂点，绝不撒手。
豹2坦克一路平稳地在崎岖的土路上行驶，很快便成功抵达了目标地点。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座由预制板搭建的临时桥梁，很明显是因为无法承受重型卡车的重量而从中间断裂坍塌。
而在桥下浑浊的小溪中，一台巨大的曼恩军用卡车侧翻在里面，大半个车身都陷进了淤泥之中。
“情况怎么样？”刘风从坦克上跳下来，大步走向站在岸边、浑身湿透的卡车驾驶员和押车员。
“我们的车陷得太深了，光靠我们自己根本拉不上来。”卡车驾驶员一脸沮丧地说道。
“行，交给我们吧。”刘风说完，转身准备招呼众人下到小溪里，将钢缆挂到卡车上。
然而，当他们凑近溪边，一股浓烈的、不同于寻常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众人这才发现，这浑浊的溪水中，漂浮的不仅仅是断裂的木板和杂物。
那是一顶熟悉的、属于岚山士兵的战术头盔，旁边还有一只孤零零的军靴。更让他们心头一沉的是，从那台侧翻的卡车后车厢缝隙中，正不断有暗红色的液体渗出，将下游的溪水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妈的……”巴林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指着卡车，艰难地说道，“这车上运的……不是普通物资。”
所有人瞬间都明白了。这台卡车运输的不是什么弹药或粮食，而是代号“货物200”——那是他们牺牲战友的遗体。
刚才还轻松谈笑的氛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伤和揪心。事已至此，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他们必须要给这些为国捐躯的同胞们一个体面，让他们能够魂归故里。
装填手巴林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从坦克车尾解下沉重的钢缆，扛在肩上，然后第一个踏入了冰冷刺骨、混杂着泥沙和鲜血的溪水中，径直走向那台沉默的卡车，准备将钢索的挂钩，稳稳地挂在卡车的牵引点上。
为了防止在拖拽卡车时，对车内和溪流中的遗体造成二次破坏，众人做出了一个沉重的决定：必须先将所有牺牲的同胞，都搬运到岸上。
士兵们脱下厚重的战术手套，默默地卷起袖口，将遗体一个一个的从水中抬出。苏菲站在岸边，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溪水，脸色苍白，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尽管她的年龄比布鲁诺要大，但这种直面死亡和残骸的场面，还是让她的心理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看到布鲁诺已经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溪里，也只好咬着牙，紧张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真他妈的令人受不了啊。”装填手巴林从淤泥中捞起一截被炸断的手臂，胃里一阵翻涌，有些犯恶心地说道。
“太惨了。”驾驶员米沙也声音沙哑地附和道，他正试图将一具被卡在石头缝里的、残缺不全的遗体拖出来。
整个搬运工作在压抑的沉默中进行着。没有人说话，只有溪水流动的声音，和沉重的呼吸声。
在将所有能找到的遗体都搬运到岸上，并用防水布暂时盖好后，所有人都累得虚脱了。他们没打算立刻开始救援卡车，而是各自找了块干爽的石头，坐下来稍微休息一会儿。
布鲁诺和苏菲也明显是累坏了，两人并排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一言不发。
然而，没过多久，布鲁诺发现，车长和其他几位“大人”并没有休息，而是围在了一具刚刚被单独抬出来的遗体旁，低声议论着什么。
好奇心驱使着两个疲惫的小孩。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大人们旁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然而，当他们看清那具遗体时，两人都惊讶得呆立在了原地。
“唉，明明这么漂亮，却……太可惜了。”布莱德利的车长叹息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惋惜。
“是啊，这要是在和平时期，就凭这张脸和这身段，高低得是个王妃或者哪个大官的夫人。”豹2的驾驶员米沙也跟着感叹。
没错，眼前的是一具保留得较为完整的女性遗体。她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即便沾满了泥污，也难掩其柔顺。她的面容姣好，五官精致，只是双目紧闭，再无神采。
不知是因为爆炸的冲击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身上的作战服破损得异常严重，大片雪白的、毫无瑕疵的肌肤就这么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之中。
布鲁诺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的目光在那具充满着矛盾美感的遗体上扫视着，从那张安详的脸庞，到那暴露在外的、完美的身体曲线……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内心却有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控制的陌生悸动，正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车长刘风突然反应了过来。他猛地转过身，一把将还愣在原地的布鲁诺和苏菲推到一边，同时迅速脱下自己的军大衣，严严实实地盖在了那具遗体上。
“我不是让你看好那两个孩子吗！”豹2车长对着布莱德利的车长怒吼道，压抑已久的疲惫和悲伤在这一刻化为了愤怒，“他们才多大？！看到这种东西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你不知道吗！”
“我……我明明看见他们就坐在旁边聊天，怎么会……”布莱德利的车长也有些慌乱，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娘的，就不该响应这个请求来这里的！”豹2的装填手巴林也忍不住对着那名卡车驾驶员发火，“你过来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没有在通讯里告诉我们细节？！”
“我……我当时要是告诉了你们细节……我也不清楚车里的情况会这么恐怖啊！”那名幸存的卡车驾驶员带着哭腔，几乎要崩溃了。
“你他妈！”
大人们的冲突即刻爆发，而另一边，被推开的布鲁诺和苏菲，则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呆呆地又坐回了地上。
不止是布鲁诺，就连苏菲现在也感到非常的不淡定。死亡、美丽、裸露……这些充满冲击力的元素，混杂着战争的残酷，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以一种不恰当的方式，强行闯入了他们的世界。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迷茫，以及一丝无法言说的、共通的情绪。
他们都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偏偏在青春期这个最冲动的时期，偏偏又让他们看到了战争最赤裸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