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看着那块染血的帛布,上面的字迹扭曲,记录着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切。
宫殿、傀儡般的土着、中原人、还有那个...那个能把首领吓得屁滚尿流、强灌不明液体、当众宽衣的蛮女...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仗没打过?
灭楚的时候,李信年轻气盛吃了大亏,他接手后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硬是把项燕给磨死了。
可现在这南越的情况,跟他以前遇到的任何对手都不一样。
这帮人,透着一股子邪性。
你跟他玩稳的?慢慢推进?
恐怕不行。
王翦手指在地图上那片代表十万大山的区域重重一点。
这鬼地方,藏污纳垢,谁知道里面还有多少这种诡异的手段?
你一步一个脚印往前挪,人家有的是时间和地利跟你耗。
等你大军好不容易推进到那山坳,说不定人家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你往里钻了。
更别说,那些土着,如果真像探子描述的那样,是被某种邪术控制的傀儡,不知疲倦,不知疼痛...那这仗还怎么打?靠人命去填吗?
大秦的士卒,命金贵着呢!陛下把这五万人交给他,可不是让他来送死的。
不行,不能再稳了。
这帮藏在山里的家伙,手段诡异,心思难测,必须得出奇制胜!
打蛇打七寸,攻敌必救!
若是能找到一条路,快速穿过这十万大山,像一把尖刀,直接插到他们的心脏地带,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让他们那些神神叨叨的蛊术、那些没脑子的傀儡,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在王翦心里扎了根。
风险大?当然大!孤军深入,一旦被围,后果不堪设想。
可收益也同样巨大!
一旦成功,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解决南越问题!
“来人!”王翦沉声下令。
“将军!”亲兵立刻应声。
“传令,召集王贲、蒙武、以及各部裨将以上将领,立刻来中军大帐议事!”
“诺!”
命令传下,整个秦军大营的高层将领迅速行动起来。
没过多久,中军大帐内便站满了人。
王贲、蒙武站在最前面,其他人则按级别分列两侧,个个神情肃穆,目光都集中在主位上的王翦身上。
大帐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探子带回来的消息,虽然没有完全公开,但高层将领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这次探查损失惨重,而且敌人似乎...很不一般。
“诸位,”王翦目光扫过众人,开门见山,“想必大家也知道,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四位,其余的弟兄,都...而回来的四人,也都身中剧毒...”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是什么。
帐内一片寂静,不少将领都握紧了拳头。
“他们用命换来的情报,就在这里。”王翦指了指桌上那块帛布,“南越之地,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得多,也诡异得多。”
他没有详细描述那蛮女和首领之间的荒诞剧目,只是将关键信息说了出来:“有中原人在背后主导,正在强迫大量土着修建宫殿,而且,他们似乎掌握着某种能控制人心的邪术,将土着变成了悍不畏死、任其驱使的傀儡。”
这话一出,帐内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控制人心?”
“蛊术?南蛮之地果然邪门!”
“建宫殿?他们想干什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称王称霸?”
王翦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敌人的手段诡异,而且占据地利。若再像以往那般按部就班,稳步推进,恐怕正中敌人下怀,不仅耗时日久,伤亡也必定惨重。”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所以,本将决定,改变策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我们必须放弃稳扎稳打,寻求一条能够快速穿越十万大山,直捣黄龙的捷径!”王翦的声音在大帐内回荡,“兵贵神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那些邪门歪道,根本来不及施展!”
这个决定,显然出乎了不少人的意料。
王翦用兵,向来以“稳”着称,不求奇功,但求万全。
这次竟然要行险棋?
“父亲...”王贲上前一步,眉头微蹙,“快速穿越十万大山?这...风险是否太大了?山中地形复杂,敌情未明,一旦我军主力被困,粮草补给都是大问题。”
他不是质疑父亲的决定,而是作为儿子和副将,本能地指出了其中的风险。
蒙武也点头道:“是啊老将军,兵行险着固然能出奇效,可万一...万一找不到合适的路径,或者中了埋伏...”
“若按部就班,就一定没有风险吗?”王翦反问,目光锐利,“面对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敌人,我们按常理出牌,就是最大的风险!”
“想想那些探子带回来的情报!想想那些被控制的土着!想想那个能在这种地方建宫殿的主使!你们觉得,按部就班地打过去,我们胜算有多少?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用力地划过那片绿色山脉。
“十万大山是天险,没错!但天险,并非不可逾越!只要我们能找到一条路,哪怕难走一点,只要能快!只要能抢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一仗,我们就赢了一半!”
“至于粮草补给,自有解决的办法!我们有墨家先生相助,未必不能克服!”
他看向众将:“本将知道这很冒险。但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稳妥的选择!”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
将领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权衡着利弊。
王翦的分析很有道理。
敌人的诡异手段,确实让他们之前的作战经验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按部就班,看似稳妥,实则可能是温水煮青蛙,等反应过来,可能已经晚了。
“末将赞同将军的决定!”一个络腮胡子的裨将率先表态,“跟这帮神神叨叨的家伙打,就不能按常理来!干脆点,直接冲过去,打他个稀巴烂!”
“没错!怕什么!我大秦锐士,何惧艰险!”
“找到路!杀过去!”
有了人带头,帐内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将领们大多是血性汉子,骨子里都有一股冒险精神。与其窝窝囊囊地跟对方耗,不如轰轰烈烈地干一场!
王贲看着父亲坚定的背影,又看了看群情激昂的同僚,最终也抱拳道:“父亲所言极是!孩儿愿为先锋,探明路径!”
蒙武也叹了口气,不再犹豫:“老将军,下令吧!末将等遵命!”
“好!”王翦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很快就隐去了,“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接下来,我们就集中所有智慧,商讨如何才能最快、最安全地,穿过这十万大山!”
他将那份染血的帛布摊开,上面不仅有文字记录,还有赵五等人凭记忆绘制的简易地图,标注了他们遇险的位置,以及那个正在修建宫殿的山坳的大致方向。
“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唯一线索,虽然不多,但弥足珍贵。”王翦指着地图,“诸位都来看看,集思广益,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众将立刻围拢过来,盯着地图,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从这里绕过去,会不会近一点?”
“不行,这边山势太险,大军根本过不去。”
“或许可以派小股精锐,携带足够物资,先行探路?”
“墨家先生那边,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比如...造点什么能飞过去的东西?”
“飞过去?你想什么呢!那得造多大的风筝?”
帐篷里,讨论声,争辩声,此起彼伏。
虽然前路依旧充满未知和艰险,但方向既定,所有人的心气,反而比之前更加凝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