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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宁将托盘轻轻往梵迦也面前一推,动作优雅得体,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恭谨,却又不会显得过分卑微。

她目光低垂,并不直视梵迦也,只落在自己交叠放在身前的白皙手背上。

仿佛她的目光里只有面前这个男人,再无旁人。

闻言,梵迦也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食指那枚蛇戒,在他修长冷白的指间灵活地翻转,折射出幽暗的光。

邓宁安静地坐着,像一株无害的素心兰。

我愣在一旁,并不是惊讶于她为何会出现,两个人又像提前约好一般坐在同一张桌子。

我惊讶的是她身上的味道。

我记得这个味道,我曾在梵迦也身上…闻到过。

正是我决定将自己交付给他的那天…

他们见面了?

空气中弥漫着橘子冰的甜混杂着那碗寒潭雪魄散发出的冷香。

就在这时,桌面被疯姐砸的‘砰’地一声,她力道之大,震得碗里的汤水都溢了出来。

我没去看邓宁,目光直接钉在梵迦也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钩子。

“疯姐,我们走了,别打扰三爷约会。”

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疯姐起身,一只脚踩在她刚坐的椅子上,指着梵迦也阴阳怪气道:“我说归藏楼怎么冷得能结冰呢,原来三爷这儿有‘寒潭雪魄’暖着心呢?

这鬼丫头真是好手艺,伺候得真周到!”

她的视线慢悠悠地扫过邓宁和她面前的白玉碗,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

“就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喝多了,会不会把人骨头冻酥了,把心冻坏了?”

邓宁的身体僵了一下,交叠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她依旧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阴影,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

她没有接话,只是那姿态,显得更加高傲清冷。

梵迦也捻着蛇戒的手指顿了顿。

他终于抬起眼皮,那双深邃的黑色眸子,看向不请自来的疯姐和我。

他薄唇微启,声音是一贯的冷冽,听不出情绪:“归藏楼冷清,是怪我?”

“哪敢啊!”

疯姐抱着胳膊,一副菜市场骂架大妈的姿态,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梵迦也,又意有所指地落在邓宁身上。

“三爷日理万机,忙着捧新人,指点江山!

归藏楼在你眼里算个屁,哪敢劳您大驾?

我闻着这‘寒潭雪魄’的味儿挺特别,我来开开眼。”

她故意吸了吸鼻子,然后啧了一声,“果然非同凡响,闻着就一股子…阴森气儿,跟某些人似的,天生属鬼的,见不得光。”

说着,她端起碗抬手一扬,全部泼到了邓宁脸上。

这始料未及的变故,令我措手不及。

“疯姐!”

“鬼姑!”

我和邓宁同时开口。

邓宁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身,那双古井般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压抑不住的怒意和阴冷,像平静水面下骤然涌动的暗流。

她苍白的脸,因为激动浮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还请你慎言!

我对三爷一片赤诚,供奉鬼阴娘娘亦是修行正道,岂容你在此污蔑诋毁!”

“正道?”

疯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往前走了两步。

鞋底踩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带着无形的压迫感,逼近邓宁。

“拿活人生魂献祭,炼些阴损歹毒的玩意儿,躲在别人背后放冷箭,这也叫正道?

鬼娃子,你那鬼阴娘娘座下,是不是还缺个专管‘背后捅刀子’的护法?

我看你挺合适!”

疯姐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邓宁那副柔弱无害的皮囊,直刺她灵魂深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邓宁的脸色瞬间煞白,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要害。

她嘴唇哆嗦着,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但更多的是被彻底激怒的怨毒。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背脊却挺得更直,像是要维持最后的尊严,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起来:“你休要血口喷人!

她符如因自己留不住三爷的心,被弃如敝履,你就来污蔑构陷他人?!

归藏楼门可罗雀,那是符如因技不如人!

李茉莉就是比她强千倍百倍!

三爷慧眼识珠,自然…”

“够了。”

冰冷的两个字,如同寒铁相击,骤然打断了邓宁歇斯底里的指控。

梵迦也不知何时,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寒意,周围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他面无表情,那双幽深的眸子,此刻不含任何情绪地落在邓宁身上,如同看着一件死物。

邓宁被那目光钉在原地,满腔的怨毒和即将喷薄而出的恶言,瞬间冻结在喉咙里。

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恐惧,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被刺激到失态,说错了话。

梵迦也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转向我和疯姐。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连我也看不透的情绪。

他捻着蛇戒的手指,指腹在冰冷的戒面上,微不可察地摩挲了一下。

“符三。”

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威压,“管好你的人。”

他的视线扫过我一下子冷下来的眼睛,话锋却是一转,带着一丝近乎恶劣的玩味,“不过,归藏楼的门可罗雀…倒也是事实。

与其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不如想想,怎么留住人?”

我胸口那股邪火被他这嘲讽的语气一激,蹭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我狠狠瞪了梵迦也一眼,恨不得要在他身上剜下块肉来。

随即,我的目光如同利剑,再次狠狠扎向脸色惨白的邓宁。

“邓小姐,今天实在不好意思,你也在天梯巷很久了,应该知道疯姐就是疯疯癫癫的样子,平日里就爱说几句实话,还请您别介意。”

我又看向梵迦也,“留住客人?”

“三爷放心。

我做事,从不靠摇尾乞怜,更不靠躲在阴沟里放冷箭。

您该操心的是那些靠邪门歪道…”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在邓宁脸上剐过,“可早晚会遭到反噬的!我可等着看呢!”

话音刚落,我转身拉起疯姐便向人群外走。

踩在石子上的声音,急促而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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