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戟先是一愣，随即十分闲适地靠在椅背上，随手拿起茶盏轻啜一口，笑道：
“整个九州大陆无数人觊觎混元息壤，你不去皇宫里搜，却直接开口找我要。”
司空饮月也笑了，谁说她没有去皇宫里搜了？
她开启了“神之眼”将皇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扫了个遍，没有发现哪块石头或者哪抔土跟别的不一样。
她不是没找，而是根本找不到混元息壤的影子。
她甚至能理解，为何那面具人将皇城翻了个底朝天后，最后拔了棵树走了。
他不仅将扶桑神树连根拔起，还把他根系蔓延的方圆一公里土壤全部挖空替换掉了。
这可能是他能想到的，最可能是混元息壤的东西了。
她也不说她早已将皇城搜遍了，反而说道：
“上古混元息壤是人族共宝，而陛下您又是人族共主，您若是不知道混元息壤在哪里，这世上怕是没人能知道了。”
司空戟放下茶盏，从座椅上站起来，她身子前倾，手撑在桌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司空饮月，一字一句道:
“你也说了，我是人族共主，而混元息壤是人族共宝……”
司空饮月瞳孔骤然一缩，瞬间明白了司空戟的意思。
上古混元息壤所散发的灵气生生不息，滋养着整个九州大陆，属于九州子民，是天下生机根基所在。
只有真正的帝王，才能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又究竟在何处。
司空戟见司空饮月的神情，便知道她已明白她的意思。
她绕过桌案，走到司空饮月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若想知道混元息壤在哪里，那便只有登上这帝位。”
司空戟的手重重按在司空饮月肩膀上，让司空饮月怔在当场，久久无法言语。
天知道！当皇帝这种事真的不适合她啊！
这就跟上了一个007的班一样啊，还不能随意翘班！
司空饮月“垂死挣扎”了一下，试探性问道：
“我可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帝王，您偷偷告诉我混元息壤的位置呢？我用用就放回去……”
司空戟像是看胡闹的小孩一样看向司空饮月，她单手指了指天，无奈道：
“帝王之位，授命于天。混元息壤关乎九州大陆无数生灵，只有你登上帝位，天道才会认为你有知悉的资格。”
司空饮月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摊在椅子上，摆烂道：
“别说我不想登上这帝位，陛下你活得好好的呢，我等您驾崩都得等上个百来年吧。”
这话也就司空饮月敢说出口了，若是书房内此刻还有旁人，定要大呼司空饮月大逆不道。
不过，司空戟倒是没太多反应，她重新坐回了案前，眸色平静地说道：
“或许不用等百来年……”
司空饮月神色一凛，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再也不复那股吊儿郎当的模样。
她伸出手来探向了司空戟的脉搏，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司空戟竟然已是将死之脉象！
她本元之气会如残烛一般，微弱摇曳，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而她的丹田此刻也空荡荡的，几近枯竭，只是在艰难支撑身体的正常运转，维持着大乘期修士该有的表象。
司空饮月红唇微张，她抬头看向司空戟，半晌说不出话来。
相比之下，司空戟的神情都比司空饮月轻松不少。
司空戟权倾天下、杀伐果断，在司空饮月心中她似乎是不败的、不倒的，甚至是不会死的。
就像是……孩子眼中的大人一样。
“是与魔尊君阡陌对战那次受的伤吗？”司空饮月声音有些发颤。
那时玄天宗面临灭门之灾，司空戟忧心她的安危，率兵前往雍州，半路却被魔尊君阡陌截胡，身受重伤。
那时，她将司空戟体内魔气引出，并未发现她受伤如此之重。
看来那时，司空戟也只是在硬撑着罢了。
司空戟见司空饮月有自责之色，反而安慰她道：
“不管是魔界、妖界还是冥界，他们的掌权者实力都远远超过我们人界修士，这就是我们九州大陆为何要抱团的原因。我们若不一致对外，早就被他们吃得渣都不剩了。”
她在告诉司空饮月，人界为何需要一个帝王。
“月儿，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最后的时光里，我想跟你父亲寻一处山野桃林之处隐居，安度晚年。
也是奇怪，人到临死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心里之前一直过不去的坎，什么都不是。”
司空饮月终于明白，司空戟为何不去深究墨枫身份了。
司空戟继续道：“攸宁这孩子是个疯的，你若有本事，便去跟他争一争这帝位吧。”
说着，她顿了顿：“如果有可能，你也留你弟弟一条命；若是没可能，那就听天由命吧。”
司空饮月站起身来：“可是陛下，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帝王，再说我是半魔之躯，若登上帝王之位又如何服众？”
司空戟笑着看着司空饮月，像是在看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可是，女儿啊……世事如浪，你不想，它也会推着你往前走的。”
司空戟起身走到司空饮月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道：
“我跟你父亲有约，就不与你多说了。”
说罢，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御书房，俨然不是平日里做帝王时的威严模样。
这一刻，她仿佛与多年前那个满怀期待与恋人约会的少女重合了。
司空饮月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更加明白为什么皇夫陆离要在寝殿摔摔打打了。
在他看来，就是司空戟死去的白月光回归，她要放弃帝位，与白月光归隐山林，将帝位传给白月光的女儿……
要知道，这司空戟能登上帝位，也有当初摄政王陆离的一半功劳。
这事搁谁身上，谁受得了？
司空饮月想着想着，都有些理解司空攸宁了。
这一日过后，司空饮月才明白司空戟口中“世事如浪，会推着她走”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这一日过后，司空戟竟然直接下了一道圣旨——命司空饮月监国！
朝野震荡！
文武大臣死谏！
三朝元老以头撞柱，血溅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