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的嘴唇红艳艳的,唇周更是晕开一抹凌乱狂野的绯色。
往下,西装和衬衣的扣子虽然完好,但是起了很多皱,有些乱。
再往下——刚才她无意间瞥见,在西装衣摆的深藏下,不平静的隆起——她记得,孟宴臣当时是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
且眼下不知是因为离得太近,还是被潜意识暗示强化了,她甚至能感觉到逸散在空气里的温度和气味。
“你们在房间里干什么?”
许沁目光灼灼,像是又抓到了可以进攻的点,迫不及待地跟他确认。
“这才第一天,要是爸妈知道——”
——会怎么看待她?
但许沁没能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因为孟宴臣压根不理会,转身就进了房间,随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下终于清静了。
孟宴臣头贴着手背撑在门板上,叹了一口又深又长的气。
跟许沁吵架相当耗心神,比上班都累,他得找凌云致充充电。
这般想着,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把他吓一跳。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说完见她后背贴着墙,又皱起眉,上前半步,伸手要把她拉过来,“墙那么凉,你——”
但凌云致胳膊轻轻一挣,回避了他的触碰。
孟宴臣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她的神态,半低着头,表情疲惫里透着冷漠,像是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心弦一紧,立刻把她抓牢,“你都听到了?”
凌云致不理他。
孟宴臣急了,“我没有不帮你说话,实在是她——”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卡了壳,因为他看到凌云致的手里正拿着手机。
瞬间人就僵了,“你打车了?”
孟宴臣第一反应就是她要走,慌里慌张地就想去抢,却扑了空。
“我们回家吧?”他立刻又抓回她的肩膀,急切道:“回家好不好?再也不来了,我们再也不来了!”
到最后,他声音都在发抖,眼里也泛起了水光,但凌云致仍然别着脸,不看他。
“云致——”他哀求地喊了一声。
凌云致还是没理,只抬手去挡他,平静地说:“时间很晚了,我想休息。”
孟宴臣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我送你上楼。”
结果出门的时候,许沁还在原地生气没有走,撞了个正着。
孟宴臣如临大敌,搂紧凌云致,想往相反的方向带,凌云致却看着许沁,目光沉沉,动也不动。
“我们走吧?”
由于他语气中的哀求太过明显,许沁马上就注意到两人的氛围不对。
女默男泪,气压极低,哪还有之前的半分甜蜜?
尤其是孟宴臣那一脸快哭出来的委屈样,就像是……吵架了。
也是,门又没关,她跟孟宴臣在外头争得那么厉害,凌云致肯定一字不漏地都听到了。
许沁立刻恍然,她看着孟宴臣,顿觉胸中快意阵阵升腾,仿佛大仇得报。
犹记得那次,孟宴臣拿着两人从小到大的相册来找宋焰,害得宋焰跟她大吵一架,闹得差点要分手。
而今终于也轮到孟宴臣了。
她眼里闪动着异彩,希望凌云致大声向自己质问,辩驳,争吵,越厉害越好。
但,对方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然后转身走了。
孟宴臣松了口气,急忙跟上,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指路。
许沁错愕回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目光怔然。
不该是这样的。
太平静了。
仿佛,还有挽回的余地。
凭什么?
许沁不服气,也不甘心,凭什么?!
凭什么爸爸妈妈只对孟宴臣退让?凭什么温家只答应孟宴臣?凭什么他们连吵架都这么平平静静?
真正的大吵大闹,是怒目切齿,是歇斯底里,是口不择言,是互相攻击,是崩溃痛哭……
它会令每个人都发疯发狂,丑态毕露。
不是眼前这样的。
她就在门外,都没听见屋里传来一丁点大声,这也叫吵?
孟宴臣他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许沁倏地握紧了拳,叫住凌云致,“你以为你赢了吗?”
凌云致脚步一顿,回了头。
“你越不过我,你越不过我的!”她激切地叫喊着。
对面那淬冷的眼神如同兴奋剂,旁边那个惊恐又愤怒的表情也一样。
“许沁——”孟宴臣冲了过来。
但是,在那之前。
“他先认识的人是我,先喜欢的人是我,第一次进他房间的是我,第一个睡那张床的人也是我——”许沁语速极快,目光笔直地看向不远处的凌云致,笑意微微,“我和他在一起十八年,足足十八年,你永远也越不过我。”
最后一个字落下,孟宴臣终于赶到,一把扯住她,咬牙切齿道:“你给我闭嘴!”
“闭什么嘴?”许沁反手一挣,“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但她没挣开,干脆恶狠狠地瞪着孟宴臣,一件一件数落,“我刚到家的时候,晚上害怕得睡不着觉,是谁让我躺去他床上,给我讲故事?高中住校的时候,跟宋焰走得近的时候,是谁每个周都要送我上下学,是谁争风吃醋跟宋焰打架?出国留学的时候,又是谁每隔三个月雷打不动飞到美国给我做饭?工作这么多年,又是谁任凭爸妈左催右促,也始终不相亲也不恋爱?你守身如玉到底是为了谁?”
“你敢说这些事不是你干的?”她死攥住他的手腕大声质问,然后又指向不远处的凌云致,“你敢说你是为了她才守身如玉吗?”
孟宴臣眼底赤红一片,“你能不能别闹了!”
他扯着她,她攥着他,昔日的兄妹在走廊里吵得天翻地覆。
“我说过多少次了,那——”
“你又想狡辩那不是爱情对不对?”许沁厉声打断。
她不给孟宴臣说话的机会,飞快道:“可是你别忘了,就算是混淆了,你的行为也确确实实地是在表达爱!我也实实在在地享受了十几年!那些东西,你在给她之前早就先捧给了我!甚至更多——”
这话一出,孟宴臣瞬间脸上血色尽褪,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更不敢回头,不敢想凌云致此刻会是怎样的表情。
趁这个机会,许沁挣开了他的手。
得了自由,她抹了把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流下的眼泪,重新看向凌云致,还是那句话,“你永远也越不过我。”
孟宴臣大怒,“你说够了没有?”
“当然没有!”许沁眼里含着泪花笑,又看回来,“我还可以说更多。”
这才哪到哪?
“孟宴臣,我们是兄妹。”她一字一句地强调。
“即便没有爱情,也有斩不断的亲情。我们的关系和身份,不是随便一个人、随便一段感情就能轻易覆盖抹除的。她永远也越不过我,你也永远甩不掉我,就算你谈了恋爱结了婚,回爸妈家也一样要跟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要是真的爱你,就不可能接受我的存在!”
“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孟宴臣已经崩溃了,他扯着许沁逼问她,“说这些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
许沁疼得龇牙咧嘴也要点头,“对,我就是见不得你好!凭什么爸妈只同意你的婚事?凭什么温家只答应帮你的忙?凭什么你步步顺利,事事美满,我却处处受阻?”
她张牙舞爪地嘶吼着,把心里话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像疯子一样癫狂。
“我告诉你孟宴臣,我跟宋焰好不了,谁也别想好!我们经历过的,你们也要经历,我们不能在一起,你们也别想结婚!”
孟宴臣说不过她,气得掉眼泪。
就在这时,忽然一股大力从旁边狠狠地推了一下,推得他身体猛地一晃,松开了许沁。
“……云致?”
凌云致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一把推开孟宴臣那个没用的东西,又一把扯住许沁的衣领,然后往下猛地一拽,大力扇在她脸上。
啪!的一声,极其响亮。
许沁被打得摔倒在地,过了好半天才捂着脸,慢慢地把身体撑起来。
她抬头,愣愣地看着凌云致,表情难以置信,“你居然敢打我?”
凌云致没理她,又走到孟宴臣面前。
啪!
一瞬间,孟宴臣的世界只剩下左耳的嗡鸣。
火辣在脸上炸开的那一刻,许沁幸灾乐祸的癫笑也同时在旁边响了起来,“你完了!哈哈哈,孟宴臣,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