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严两家都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很快便定下了婚期,就在两年后的春日。
王夫人舍不得女儿,特意与严家商量,想多留王倩倩两年。
严家通情达理,欣然应允。
从白云寺回来后,王倩倩便开始着手准备嫁妆。
王严两家缔结姻亲之喜,虽行事低调未作宣扬,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宋芫自然也听说了此事。
这日,他忙完回到别苑,见宋晚舟靠在水榭栏杆上,托着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宋芫故意放轻脚步,走到她身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哥!”宋晚舟扭头看见是宋芫,翻了个白眼,“你吓我一跳。”
宋芫嘿嘿笑着在她身边坐下,顺手从石桌上拈了块点心:“听说王家姑娘的婚事定下来了?”
“嗯。”宋晚舟点点头,“之前还没正式定下,也不好四处说。”
说着,宋晚舟慢吞吞挪到宋芫身旁,捏着嗓子,娇滴滴喊道:“哥......”
宋芫搓了搓手臂冒出的鸡皮疙瘩,嫌弃地瞥了宋晚舟一眼:“好好说话,别这样阴阳怪气的,你又想干嘛?”
宋晚舟挽上宋芫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哥,我想将县城的绢花铺子当作添妆送给倩倩!你看行不行?”
“这么大方?”宋芫挑了挑眉,故意逗她,“那铺子一年少说也有上百两的进账,你舍得?”
宋晚舟松开他的胳膊,正色道:“这铺子本来就是我和倩倩一起开的,这几年多亏她照应着,我反倒没出什么力。”
宋晚舟说的并非假话,自从她接管织坊后,加上又陆续盘下了几间铺子,忙得分身无暇,绢花铺子的生意就全权交给了王倩倩打理。
王倩倩心思细腻,将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还琢磨了不少绢花样式,在县城里颇受闺秀们的喜爱。
为此,宋晚舟还感觉亏欠倩倩许多。
“如今她要出嫁了,我想着干脆把铺子全给她,就当是给她的添妆。”
宋芫一脸欣慰,拍了拍宋晚舟的发顶:“我们家晚舟长大了,知道为朋友着想了。”
“我本来就不小!”宋晚舟拍开他的手,却又忍不住凑近,“那哥是同意了?”
“铺子是你的,自然由你做主。”宋芫理所当然道。
作为一个好兄长,宋芫从来不会插手妹妹的事业,除非宋晚舟有事相求,宋芫才会出手相助。
而且小姐妹俩感情好,宋芫也乐见其成。
“不过既然要送,就送得漂亮些。回头让账房把铺子的账目都整理好,再请个中人做个正式的交接文书。”宋芫提醒她道。
宋晚舟连连点头:“还是哥想得周到!”
她正高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怏怏不乐道:“只是...倩倩出嫁后,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面了。”
宋芫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失笑:“严家就在邻县,坐马车不过半日路程。再说了......”
他促狭地眨眨眼:“你将来嫁了人,不也一样要离开家?”
“谁要嫁人了!”宋晚舟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作势要打他。
“我才不要嫁人呢!我就要一辈子赖着你,你可别想赶我走!”
宋芫赶紧举手投降:“好好好,不嫁就不嫁。我们宋家的大小姐,想怎样就怎样。”
宋芫也不意外宋晚舟这般孩子气的话。
他早知道宋晚舟性子要强,对生意上的事更是有股不输男子的劲头。
其实在年前时,宋父也曾隐晦地提及龙凤胎的婚事。
过了年,龙凤胎也要满十六了,在这个年纪,寻常人家的姑娘大多已经定亲甚至出嫁。
但宋父清楚自家女儿的性子,便也没有强求,只说让宋芫多留意着些。
至于宋争渡,这书呆子还一心扑在科举上,对婚事更是半点不上心。
估计等他考取功名后,才会考虑成家之事。
宋芫想到这里,心里吐槽: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着急,倒显得我这个当兄长的瞎操心。
当然,宋芫还是表现得十分开明:“不嫁便不嫁,哥哥养你一辈子。”
宋晚舟闻言,霎时眉开眼笑,却又故意撇嘴道:“谁要你养?我自己能赚银子!”
“是是是,我们宋大小姐最能干了。”宋芫轻笑,顺手又拈了块点心塞进她嘴里,“不过你既然要把铺子给王姑娘,往后可就没那么多进项了。”
宋晚舟嚼着点心,含糊不清地说:“我早想好了,有好几个买卖能做。”
“哦?”宋芫来了兴趣,“这次想做什么买卖?”
“哥你不是教荷花她们做了香皂和口脂、香粉吗?我觉得这些都可以做成生意。”宋晚舟谈起生意上的事情,眼睛亮得像缀了星子。
宋芫想起来,他好像确实有在学堂上教过学生做口脂。
但那已是去年的事了。
彼时,他在课堂上不经意间瞥见荷花指甲上凤仙花明艳的色泽,便顺口分享了几个胭脂水粉的配方。
学生们听得兴起,他便带着她们亲手熬制了一批口脂。
顺便还教了些简易香皂和香粉的制作方法,权当是给学生们增添些傍身的手艺。
这些方子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个,都能开间铺子,赚个盆满钵满。
但学生们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些方子的价值。
当时大家玩得不亦乐乎,最后那些自制的口脂和香粉,学生们都欢欢喜喜地带回了家。
宋晚舟也是后来从荷花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又试了试口脂和香皂的效果,才起了心思。
“现在城里的胭脂铺千篇一律,富家小姐们早就腻了。咱们可以做出些新鲜花样来,肯定能卖得好!”
宋晚舟兴致勃勃地掰着手指,一样样数着:“对了,还有香皂、花露和香脂......”
宋芫挑眉:“你倒是会挑,香皂确实是个好买卖。不过,你一下子要铺这么大摊子,忙得过来吗?”
“织坊那边你还得管着,如今又要开新店做新买卖,别到时候两边都顾不好。”
“哥,我早想好了。织坊那边有徐姐姐帮我盯着,她做事稳妥,又跟了我这么多年,完全信得过。”宋晚舟急急道。
“至于新买卖嘛......”她拖长了声调,突然一把抓住宋芫的袖子,“这不是还有大哥你嘛!”
宋芫一副早看看穿她小心思的模样,没好气道:“我就知道。”
“大哥~好大哥~”宋晚舟又开始撒娇,“你教荷花她们的那些方子,我都试过了,确实好用。但要做成生意,还得改良改良。你帮帮我嘛!”
有事就好大哥,没事就臭哥哥,宋芫可是太清楚自家妹妹的套路了。
“打住。”宋芫作势要抽回袖子,“我那些是教学生玩的,真要开铺子还得改良配方。我忙得很,哪有时间......”
“就指点指点嘛!”宋晚舟拉着他的袖子不放,“再说了,赚了银子,分你三成!”
宋芫被她缠得没法,只得应下:“好好好,不过说好了,我只提供方子,其他事情你自己张罗。”
“一言为定!”宋晚舟高兴地拍手,随即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哥,我还想请荷花来帮忙。她们可以当师傅,带新人......”
“你既想好了,便按你说的办。“他站起身,抖开她的爪子,“不过要做就做精细些。我那里还有几个香方,回头给你誊一份。至于作坊......”
他顿了顿:“西郊织纺后头不是有排闲置的厢房?收拾出来比租院子强,既省了租金,又不怕方子外泄。”
毕竟有护院守着,安全性无需担忧。
宋晚舟惊喜地跳起来:“真的?哥你太好了!”
她正要扑上去,却见宋芫突然转身,似笑非笑地补充道:“不过有个条件——新买卖我要占五成股。”
“啊?”宋晚舟瞪圆眼睛,“哥你太奸诈了!”
“奸诈?”宋芫哼笑,“那香皂配方若改良好了,一块卖五钱银子都有人抢着要。五成股我还嫌少呢!”
宋晚舟气鼓鼓地跺脚,但转念一想,有大哥参与确实稳妥许多。
她眼珠一转,伸出三根手指:“三成!配方算你技术入股。”
“五成,外加我出本钱。”宋芫寸步不让。
兄妹俩讨价还价半天,最终以宋芫占四成半股,负责配方改良和前期投入。
兄妹俩就这样在水榭里讨论到日落西山,连晚膳都忘了用。
最后,宋芫实在累了,摆了摆手:“行了,就到这吧,明日我便去寻几个工匠,先把作坊收拾出来。”
“你也别光顾着高兴,这几日先把织坊的账目理清楚,别到时候两头忙不过来。”
“知道啦!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宋芫轻哼一声:“就是太放心了,才总被你钻空子。”
“嘿嘿。”宋晚舟讨好一笑,“哥,那你好好歇着,我先去写个章程出来。“
她提起裙角,像只欢快的小鸟般飞出水榭。
看着宋晚舟雀跃的背影,宋芫忍不住摇头。
心想,这丫头虽然嘴上说着不嫁人,但以她这般聪明能干的劲儿,将来求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
不过这些话他可不敢现在说,免得又惹毛了这个小祖宗。
接下来几天,宋晚舟都在忙着筹备新作坊的事宜。
她先是和徐悦仔细交接了织坊的事务,又亲自去西郊查看了那排闲置的厢房,在纸上勾勾画画,规划着如何改造成作坊。
宋芫也没闲着,他不仅改良了香皂和口脂的配方,还特意研制了几款适合不同季节使用的香粉。
兄妹俩常常为新配方的香味、质地和包装设计争得面红耳赤。
有一回,宋晚舟坚持要用鹅黄色的丝绸包装香皂,认为这样既显贵气又衬肤色。
宋芫却皱着眉反驳:“丝绸虽好看,成本却太高。不如改用防水油纸,外头再印上淡雅的花卉图案。”
两人各执一词,最后还是请来王倩倩试用,根据反馈才敲定了方案。
这日清晨,宋晚舟正在院子里指挥仆役搬运新到的器具,忽然听见门房来报,说是王小姐来了。
“倩倩!”宋晚舟惊喜地迎出去,果然看见王倩倩带着丫鬟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个的木匣子。
“听说你最近忙得很,我特意来看看你。”王倩倩笑着挽住她的手,“这是我新做的几款绢花,带来给你瞧瞧。”
两人来到后院凉亭坐下,宋晚舟迫不及待地打开木匣,只见里面整齐排列着六朵做工精巧的绢花,每一朵都栩栩如生。
“真好看!”宋晚舟拿起一朵淡紫色的木槿花,爱不释手,“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王倩倩抿嘴一笑:“这些都是照着新到的花样册子做的,我想着若是卖得好,下个月就多做一些。”
提到这个,宋晚舟突然想起什么,握住王倩倩的手:“倩倩,我正想和你说呢。我打算把绢花铺子全交给你,就当是给你的添妆。”
王倩倩闻言,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怎么行?铺子是我们一起开的......”
“你先听我说完,“宋晚舟认真道,“这几年都是你在打理铺子,我几乎没帮上什么忙。如今你要出嫁了,这铺子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见王倩倩还要推辞,宋晚舟故作生气地鼓起脸颊:“你要是不收,就是不把我当姐妹了!”
王倩倩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抱住宋晚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红着眼眶道:“晚舟,你待我真好。只是这铺子毕竟是我们一起的心血,我怎能独占了去?”
宋晚舟从袖中掏出一方绣帕,轻轻按了按王倩倩眼角:“傻姐姐,我这不是又琢磨出新买卖了么?”
“我哥改良了几个香方,准备做香皂和口脂生意呢。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帮我参考参考一下,这香皂该用什么包装,我跟我哥吵了几天都没吵出个结果。”
王倩倩被宋晚舟的话逗笑了,她接过宋晚舟递来的香皂样品,仔细端详起来。
这块香皂呈淡粉色,表面光滑细腻,凑近能闻到淡淡的刺玫花香。
王倩倩思索片刻后道:“我倒觉得你们可以分两种包装。丝绸的卖给富贵人家,油纸的卖给普通百姓。”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宋晚舟恍然大悟,小声嘀咕,“都怪大哥,和我争得昏了头,连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到!”
宋晚舟气鼓鼓地叉腰,转头又冲王倩倩亲亲热热道:“还是倩倩最聪明!等新店开张,你可得来给我长长眼。”
王倩倩莹白的指尖点了点她额头:“你呀,就是性子太急。做生意讲究因人而异,既然香皂有好有次,包装自然也该分档次。”
她说着又拿起另一块乳白色的香皂闻了闻:“这块牛乳香味的质地更细腻,可以做成精品,配上锦盒,价钱翻倍也不愁卖。”
有王倩倩帮忙拿主意,很快便定下了几种香皂的包装和定位。
工坊也在有条不紊地搭建着。
工匠们按照规划的图纸,将西郊织纺后头的闲置厢房改造成了规整的作坊。
砌灶台、置模具、安晾架......
眼见着新作坊即将落成,宋晚舟特意抽空回了趟张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