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的大门在面前轰然打开，一股腐烂阴郁的恶臭从里头散发出来。
他们跟着衙差，一路顺着石梯往下，蜿蜒走了几层，才停下来，往里走去。
有几名狱卒在牢房门口守着，牢房不大，此刻像是被腾空了，约莫十来个人关在一间，其余人便换下一间，如此往复，将所有人都关满了。
所有人就着墙角一个个蹲下。
衙差与狱卒交接后，便离开了。
那狱卒身边跟着一名簿官，拿着笔，叫他们每人各自报名姓，籍贯，一一记在手上册子上，跟着按压上手印。
苏遮月关在末尾一间房内，和其他妇人一道关押。
前头有许多人不识认字，那簿官拖延了不少时辰，过了好一刻，方才走到她们这一间。
苏遮月看到那簿官问话时，有人偷偷往那狱卒手里塞什么东西。
狱卒扫了一眼，手一翻，便入了袖中。
之前衙役查人时，已经有一遍搜身，苏遮月身上的所有银钱都已被拿了出去，也不知道她们如何藏匿下来，竟还能有钱贿赂。
那名狱卒收了银钱，面色却也没有好上多少，依旧是一张冷脸。
簿官问完一圈，到了苏遮月，问完名姓，又问，
“家住哪里？”
苏遮月一时却答不上来，担心此刻记录下来去各州府核实，若是查不到人，便又是一通问询。
“听到话没？”
这么多人问下来，那簿官耐性已然告罄，见苏遮月半天没个响动，脾气也起来了，高声斥了一句。
“是……陇安府……”
苏遮月只好作答，只想着这陇安府人口富庶，那么多人丁，查起来也会破费功夫，兴许可以饶过一劫。
那簿官记下了，又问：“现住哪里，家中还有何人？”
苏遮月回道：“是通运客店。”
话一出口，那簿官和狱卒都抬眼看来，目光都透出惊讶之色。
连带着其他关押的人也都望向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兼有议论之色。
苏遮月这才想到通运客店大概是十分昂贵，常人住不起的。
那簿官的口气倒是温和了下来，又问了一句：“家中还有何人？”
苏遮月怕连累邹大娘，摇头道：“没了，就我一人。”
那簿官皱眉问：“没有成家？”
苏遮月只含糊道：“在上京的路上失散了，不知在何处？”
那簿官也不知信不信，只提笔记下了，问完她后，便起身。
那狱卒又交代了他们几句安分守己的话，
牢门重新关上。
苏遮月回过神，只觉牢房里的其他人都在暗暗打量她，却并不相问。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蹲坐在角落。
到了晚间，有狱卒来给他们送饭，都是些杂羹馒头，自不像客店里那般精致，不过做填饱肚子之用。
关进来的人都饿了好一阵，见到饭食，无不狼吞虎咽。
苏遮月虽没的胃口，但不知下一顿在何时，也与她们一般，努力吃下了。
饭后许多人都靠着墙，有的睡着，有的睁眼呆望着。
牢房里没有窗子，谁也不知道外头是日是夜，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苏遮月惊醒了神，听到那脚步声停在前头一间牢房，跟着便有狱卒的声音传来，
“这三个，带出来！”
其他人扒上了木栅栏往那儿看，见三个狱卒分别押了一个人，往外头走去。
过了没多会儿，便有惨叫声传来。
一声跟着一声，竟没有断绝过。
苏遮月看不到人，只听到凄厉的惨叫声，知道受刑没别的可能，忍不住捂上了耳朵。
过了小半时刻，惨叫声倒是停了，脚步声再次响起，苏遮月看到那三个人似乎奄奄一息，被狱卒架着，拖向原来那个牢房，关了进去。
“你们三个，出来！”
又是三个人被拖了出去。
惨叫声同样响起，过后，又是同样被拖了回来。
接着又是三个人被带走。
其他人也渐渐明白了过来，每个人只怕都得挨上这一遭。
苏遮月听着，后头那惨叫声便低了些，大概也没人再敢大喊。
她坐在角落里挨着，看到牢房的大门打开，那狱卒点了两个人，像是要点到她，苏遮月心里一紧，没想到又绕了过去，点了边上一个人，
“出来！”
苏遮月看到她们被带走，小半个时辰后，又被拖了回来。
陆陆续续，整个牢房里只剩下她一个没有被带走过。
最后三个人被血淋淋地拖了回来时，苏遮月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正准备起身。
谁知那狱卒却没叫她，只说了一句，“都好好待着！”然后将牢门一锁，转身走了。
苏遮月看着其他被打得倒在地上的人，再看看唯一完好无损的自己，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