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小猛地睁开眼时，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
她甩开顾思睿的手，跌跌撞撞冲向空间灵泉。
那曾是空间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泉水清冽，能滋养万物，甚至能微弱地治愈外伤。
可此刻的灵泉早已没了往日模样。
泉眼处的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原本充盈的泉水只剩浅浅一汪，浑浊得像被搅过的泥浆，水面上除了油膜，还漂着半块生锈的铁皮，边缘锋利，像是从末世里某辆报废的汽车上掰下来的。
空间灵泉完全丧失了生机。
“不可能……”她喃喃着，蹲下身想去掬一捧水，指尖刚碰到水面，就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扎得缩回手。
那不是泉水该有的清凉，是末世里长期不见阳光的冻土才有的温度。
顾思睿跟在她身后抿着唇，忽然指着灵泉对岸的草地：“小小，你看那里。”
朱小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骤然缩紧。
那片本该长满软绵青草的地方，不知何时鼓起一个土包，土包上插着半截断裂的钢筋，锈迹斑斑的表面还挂着块破烂的布条。
那布条的颜色和款式，她记得清清楚楚，是末世爆发初期，隔壁楼王婶家孩子穿的校服。
那孩子……早就没了。
空间在“吃”进末世的东西。
不，不是吃。是置换。
她猛地转头看向仓库，刚才只顾着看物资，没注意到仓库的墙壁。
此刻再看，原本光洁的墙面竟渗出暗褐色的污渍，像极了末世里常见的、干涸已久的血迹。
更可怖的是墙角，不知何时多了个鼠洞大小的窟窿，窟窿里隐约透出灰败的光，隐约能听见风穿过窟窿的呜咽，像极了末世里废弃大楼里的穿堂风。
“我们试试……试试能不能把它变回来。”朱小小突然抓住顾思睿的肩膀，声音发颤，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执拗。
她拉着他跑到那片最早出现的荒地旁，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小袋空间自产的麦种，这是她留着做种的，最金贵的东西。
她蹲下去，用手指刨开那层干硬的黄土，把麦种小心翼翼地埋进去，又疯了似的跑去灵泉，忍着刺骨的寒意，用手掬起那浑浊的水，一点点浇在埋种子的地方。
“活过来……求求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被冻得通红，甚至被水底的碎石划破了，渗出血珠，滴在黄土里，瞬间就被吸干了。
朱小小很崩溃，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顾思睿站在一旁，紧攥着双手，忽然小声说：“小小，它好像……在变少。”
朱小小一愣，抬头看去。
只见空间边缘的那片果林，像是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似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先是树叶化为飞灰，接着是树枝，最后连树干都变得透明，一点点融进空气里。
而在果林消失的地方，竟凭空出现了半截倒塌的水泥墙，墙面上还留着暗红色的抓痕，那是末世里最低阶的丧尸留下的印记。
她埋下去的麦种，不仅没发芽，反而连带着周围那一小块土，都变得更加干硬，甚至裂开了细纹，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抽走了所有生机。
“没用的……”朱小小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一切，终于明白过来。
这不是侵蚀，不是蔓延。
这是一场彻底的、无法逆转的置换。
她的空间，那个她末世里唯一的避风港，那个装满了她末世前所有希望和准备的地方，正在被她最恐惧的末世本身，一点点取代。
仓库里剩下的物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正以更快的速度腐朽、消失。
灵泉彻底干涸，露出底下布满裂纹的石头。
就连她脚下的土地，都开始变得滚烫，像是末世里被太阳炙烤了整日的地面。
顾思睿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的胳膊，把脸埋在她的衣袖上，声音闷闷的：“小小姐，别怕。”
朱小小抬手，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视线扫过这片曾经生机勃勃，如今却满目疮痍的空间。
最后落在仓库那个方向。
那里，她囤了整整三面墙的药品，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慢慢站起身。
沉默太久，总要做点什么。
哪怕这空间最后会彻底变成末世的模样，哪怕她最后连这点念想都留不住，她也得看看，这场置换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她拉起顾思睿的手，声音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思睿，我们去看看药品。
剩下的，能带走多少是多少。”
她不能倒下。
一切都会好的，再坚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