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外码头。
浙东水师的船舶在停驻三日之后离去。
带着朝廷签发的批文,折返水师营寨之后,便可按照计划,将他们早已联络好的商户的商品上船,沿海路北上。
什么?
水师退役的战船还没修?
笑话。
要真这么老实的等着朝廷的批文再行战船维护翻修之事,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毕竟又不是什么大事。
水师将领自发寻找生财之路,替朝廷减轻负担,扫除倭寇,这样自备粮草,付费上班,拼命建功的牛马,哪能寒了他们的心呢?
老李头上朝后,派人去御书房一说,马上就得到了批复。
第二天上朝会便下了公文。
至于为什么拖到第三天,还是朝廷上有武将奋力主张,钱不能给,粮不能筹,发些军备总是理所应当吧。
真要让这些水师自备钱粮,那他们到底是朝廷的水师,还是成了民间的乡勇?
谁也不敢担这话,只能在紧急磋商之后,特批了水师五百人的军备。
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两日之后,距离水师营寨最近的府城码头外,早已汇聚成长龙的运粮车码依次上船,半日之后便开赴下一城。
海运的运载量大,地形简单。
让各地早已约定意向的商队全部凑到一个码头,自然是不智之举,于是便修书快马,令他们在最近的海运码头准备上船。
这周到的服务,自然让合作的商户满意。
但同样的。
周到的服务自然要付出对应的价格。
只这一出主动上门接货,就让水师此番的收入提升了至少一成,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
按照原定计划。
船队自湖广起始,自浙东中转,将岭南一带的粮草水果卖了个好价钱,而后继续购置低价粮,尤其是官仓常平仓里的陈米。
别看米质不好,发往如今正在受灾的关中,那可也是救命粮。
亦能大赚一笔。
至于送往边关的粮草押运任务,虽不能再度折返,但可以直接北上越过渤海,去往高丽采买嘛。
毕竟同属大明的名义上的属国,来巡个边,买个粮草的,犯什么忌讳?
说不定人家有感于大明天威,自发降价,乃至于赠送些粮草呢?
当岭南的水果,尤其是荔枝出现在浙东一带。
那盛况当真是空前。
荔枝等鲜果还未下船,就被闻风而来的商贾高价抢购一空。
以至于那些约定好的商队到来,还有足足半日的空窗期。
押运的千户看着空空的船舱,以及一斗一斗边登记,边装满了几个大箱的钱银,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你小子当真是个人才啊。”
“等到此番押运回访,本千户定在参将面前荐你一功。”
拍着当初进献海图的军中账房的肩膀,押运的千户放声大笑。
说是小子,但看这账房面上的须发,显然也过了而立之年,但账房面上没有半分不悦,格外识趣的吹捧道:“都是大人替卑下担着风险呢,哪敢贪天之功。”
千户的脸上笑容更盛。
看着码头上络绎不绝的商贾,眼里冒着绿光,感叹到:“这破船还是太小,装不了太多东西,否则这半日光景,随便夹带些岭南特产,都够兄弟们过个肥年了。”
“大人体恤之心,我等铭感五内。”
“但船料难制,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
“不过什么?”
千户来了兴趣。
要是这账房还有什么额外的生财之道,他非得认下这个“兄弟”不可。
账房讪讪一笑:“我等军令在身,哪敢妄动。”
“不过我等既然早到,而那些假军船运输的商户还未至,显然算他们违约,这半日光景虽算不上什么“大罪”,可让他们陪弟兄们一顿好酒好菜,不为过吧。”
千户怔了一瞬。
随后打量账房一眼,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连声道:“不为过,不为过。”
“咱们这些苦哈哈,舟车劳顿,辛苦至此,吃他一顿怎么了?”
提前办日本就是他们违约,要是咱们辛苦将他们的货物提前安全送达,回头他们还得额外给咱些酬劳呢。”
“这一来一回都得犒赏,怎能厚此薄彼。”
这千户举一反三,放声大笑。
全不见这账房脸上闪过的一抹异色。
“大人,他们到了。”
少顷,刚刚与麾下士卒安排好轮防人选,船上水卒便遥见几列车队匆匆而来,显然是刚收到消息,快马加鞭而至。
千户摩挲了两下手掌,哈哈一笑,朗声道:“弟兄们跟着本千户吃香喝辣的去了。”
这些匆匆赶来的商队主事,在寒暄之后,听着千户威逼利诱的勒索他们请一干水师兵卒,好酒好菜,脸上顿时便浮现出了为难的苦色。
看着这乌泱泱的一片人。
几个主事还未决定呢都觉得肉痛。
“大人,这犒赏确是吾等该尽的心意,但也万赖千户,此行千万照料好了吾等的货物。”
眼看千户面色开始变得不善,其中的一位主事再度瞄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与人群对视,好似在某一刻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先斩后奏的答应了下来。
事已至此,其他几个主事连反悔的余地也没有了,只得一并咬牙答应了下来,并亲自陪同千户去往附近的酒楼,留下随行的副手照应。
一干车队的人员和力士这才得以将货物上船。
大包小包的粮草,米面,还有些香辛料。
上船之前,仍旧有看守的士卒随机抽查。
只是,看这三包抽查一包的频率。
一干副手哪里还不明白,这又是变相的另一道敲打。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这些被剩下轮守的士卒自作主张,还是那千户的授意。
但这并不妨碍这些副手将咒骂再次记到了那千户头上。
无奈。
只能再自在凑出身上的碎银。
甚至于和随行的力士,车夫拆借,凑了约莫二十两银的茶水费,货物上船的速度,这才恢复到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