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龙羽一时无语。崔祖儿见状,急忙上前对切里行了一礼。
“大人,小女子姓崔,曾在张瑄夫人手下做事。他有十多位夫人,每位夫人都造有一处大宅,占地千亩,处处雕梁画栋,比皇宫还好,里面更塞满各地奇珍异宝,都是他经市舶司勒索而来......
啊,对了,前年他还给京城高官送礼,好几百个箱子,足足装了一条船。小女子抄了清单,只是开头一点,请大人明察。”
说完,崔祖儿从身上取出几张纸。道一一看便知,那正是他从花亦紫的送礼清单上抄下来的那份。切里接过来一看,脸色又是一变。
“臣相完泽......这位姑娘,朱张二万户历年为朝廷运粮,收益颇丰,此乃众所周知之事。朝廷内外眼红之人比比皆是,为此而诬告者也不乏其人。
本官离开京城前,刚刚有人从江南告朱张不法。皇上听闻后却特招二人进宫,好言安慰。姑娘此清单又不完整......”
“这单子是我抄来的。”道一忽然挺身道,“我也曾与朱张打过交道,见过他二人的府邸。崔姑娘所言句句是实。”
切里吸了口气。“既然是少侠所为,则又另当别论......崔姑娘,不知你如今是否仍在做事?家住何处?又有谁可信任?”
不等崔祖儿答话,邓传上前两步道:“我叫邓传,与崔姑娘同住庆元府。愿为大人效劳。”
崔祖儿连连点头。切里见状道:“既然如此,本官可安排你二人入庆元市舶司等处,替本官多多收集证据,以备后用。你二人可愿意?”
崔祖儿和邓传齐声说愿意。切里微笑着点头。
“朱张在江南已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又得新皇信任,因此对二人不可操之过急。”
崔祖儿和邓传连声答应。切里交代完毕,又想拉道一去叙旧。道一指了指手中的信说,要尽快回杭州处理被扣货物的事。切里点头让他快去。
就这样,道一辞别切里,带着马兮彤等人离开观音院,往西边的渔村赶。没走多远,马兮彤赶上几步,与他并肩而行。
道一扭头随口问道:“兮彤,刚才见切里大人时,怎么没见你的人影?”
“我一直躲在后面。”马兮彤也随口回答。
”为何?“道一脸上惊讶。“切里大人认识你的呀。你在大都中毒生病时,他说还登门探望过你。我那时在漠北。你去问珂儿就知道了。”
“我当然记得。”马兮彤白了道一一眼。”去年底我们从杭州去大都的路上,我头一次见到他,那时忽必烈快病死了,他不正赶去京城?
你忘了那时怎么介绍向他我的?你说我是你夫人......如今你的夫人是阿羽呀。我算什么?我当然得躲得远远的。“
道一的脸一下子红了。”啊,兮彤,你别这么在意。刚才我只是为了让切里对龙羽的事更加重视,因此才那么说的。“
马兮彤轻哼一声。”好吧。现在你信也到手了。你真的打算回杭州去?“
道一眉头微抬。”那当然......怎么?“
马兮彤道:”你可以把信给阿羽,让她自己去。有了信,她自己和官府打交道就行。我们可以在庆元府找船直接去广东。“
”这......“道一想了想说,”这恐怕有点问题。切里大人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帮忙的。他也以为龙羽的货是我的。他这信中说不定指明让我自己去和官府交涉才行。你看,这信又封着。龙羽一个人去恐怕......“
”完全是借口!“马兮彤又白了他一眼,一边低声道,”你就是想和阿羽多处一阵,拿她当夫人......“
”兮彤,你怎么能这么想?“道一的脸更红了,”龙羽是王妃。我们坐她的船才平安到这里。如今她有事,我们怎能不帮呢?“
”你不是已经帮了?“马兮彤抿嘴道。
”帮就要帮到底。”道一口气坚决。
马兮彤又哼了一声,但没再说话。
几个人匆匆赶到渔村,可他们上岛时已经晚了。现在太阳眼看就要落山,岛西边的海面上空空荡荡,只有一条船正朝渔村急驶,显然想在日落前靠岸。
他们雇的船上水手说,必须明天才能出发。道一等人无奈,又不想在摇晃的船上过夜,于是便在渔村中借了间屋子,打算随便住一夜。
天终于黑了下来。休息前,马兮彤叫海龙羽和她一起去外面解手。海龙羽答应了。
两人来到外面,没走多远,马兮彤便看似随便道:“我打算到庆元府后,就另找一条船去广东。”
海龙羽一愣。“是嘛......嗯,草窗先生也说,你们本来就要走的。”
“可道一说他要和你回杭州办市舶司的事。”马兮彤淡淡地说。
“是嘛?”海龙羽脸上有点惊喜。
马兮彤点点头。”他说切里大人的信他得亲自拿去才好用。“
海龙羽嗯了一声。”他这么说也对......那你?“
”我还是要回广东。“马兮彤道。
”这......“海龙羽眨了眨眼睛。
”你是不是很高兴?”马兮彤冷不防问道。
“当然......”海龙羽忽然停下脚步,“兮彤,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马兮彤虽这么说,她也停下了脚步。
海龙羽吸了口气。“我明白了......阿彤,你是不是怕他跟我跑了?”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人互相对视着。马兮彤也吸了口气。
“你说呢?你是不是想他跟你跑?”
海龙羽没有答话,只是唇角浮起一丝微笑。
马兮彤一下子恼了。“你根本不知道我和道一是什么人!”
海龙羽一愣,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不就是从前广东宋军的大头领?还是高官的女儿?当年你和道一到辽东来根本不是来做生意的。因此你才拼命想让我帮紫雾岛的人,对不对?
你们这回也一定犯了什么大事,才逃到王爷那里。王妃以为朝廷冤枉了你们,其实你们就是十足的反贼!”
马兮彤听得完全愣住了。海龙羽又继续道:“我才不要道一跟我跑呢。我是王妃。我为何要让一个反贼和我在一起?你放心好了!”
说完,海龙羽撇下马兮彤,一个人掉头朝小屋走去,转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中。马兮彤使劲喘了几口气,半天还不知所措。
忽然间,她身后传来一阵嘿嘿的笑声,接着是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马姑娘,这下海王妃也不管你了。”
马兮彤猛转过身,站在她眼前的是两个人影,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影。她拼命镇定住自己。
“你们怎会找到这里?你们想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望海堂的扳指。我知道你们拿走了。”白煞道,“在燕山之巅,你们只不过早到一步。后来我兄弟知道你们去了海龙岛。
我兄弟和吕松有点私交。他说海帮主带你们去杭州找一个叫周密的人。周密又说你们去了庆元府......少废话,交出扳指,要么你乖乖跟我兄弟走。”
“你们休想!”马兮彤亮出背后的短枪,朝黑白二煞攻去。
她本就不是这对孪生子的对手,生病后又枪法生疏,至今未完全恢复,手中又只一对短枪,因此很快便被二煞的团团剑光罩住。
“马姑娘,你还是跟我们走吧。让毛少侠拿扳指来。”白煞劝道。
“休想!”马兮彤正想奋力一搏。忽然听到远处一声大叫。接着两个人影冲了过来。
“兮彤不要怕!”
是道一来了!马兮彤大喜。黑白二煞见状,二话不说,转身腾入夜色之中。
“阿彤,你没事吧?”另一个赶来的人影竟是海龙羽。
“我没事。”马兮彤大口喘气,然后告诉道一,是黑白二煞来要扳指了。
道一说:“扳指不就在你身上?你给他们便是。”
“我偏不!”马兮彤狠狠地说,“是你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他们?”
道一听了,也只好叹气。三人匆忙返回小屋。听说岛上来了敌人,其余四人都很紧张。于是这一夜他们只好轮流睡觉。
第二天天色放亮时,更糟的事发生了。屋外狂风大作,海面上变得波涛汹涌,显然什么船也出不了海了。
马兮彤望着他们雇的船在岸边来回晃荡,不由感叹道:“这里不是观音娘娘的道场么?每回来都这样风吹浪打的,还有几个人会来上香?她怎么不来管管?”
听到这话,道一猛然拍了下脑袋。“呀,我居然忘了一件事!兮彤,你还记得桑波和尚吗?我得去宝陀寺告诉他,他让我带给萨迦本钦的观音像没有送到。”
马兮彤点头说记得。于是,尽管有黑白二煞的威胁,几个人还是一起离开了小屋,顶着大风,登上山顶,再次来到宝陀寺。
道一对寺中的和尚说要见桑波。寺中和尚告诉他,桑波正在会客,还是一位从北方来的高僧。
道一让海龙羽等人在原地等待,自己和马兮彤跟着寺中和尚来到一间屋子前。和尚进去通报,道一朝屋内张望了一眼,立刻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