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凤眠成为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他沉默了一下,继续装哑。
甚至心里莫名有些庆幸,可能是从前因为璇玑而丢大脸的次数太多了,此时此刻面对如此离谱的场面,竟也能适应良好……
“我的天啊,没想到承恩候竟然是这种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他装得也太好了!”
“按这小姑娘的说法,此事发生的时候,他与发妻才订亲不久,怕是担心毁了两家婚事,才不敢声张。”
消息太过震撼,就连这条街上的其他富贵人家,在听到八卦动静后,都忍不住打开紧闭的大门,凑到门口来观望查探。
原本因局势紧张而显得十分冷清的大街,不一会儿就热闹起来,聚了半条街的看客。
人们议论纷纷,不停地打量凤眠,恨不得隔着帷幕在他脸上盯出个洞来。
“以我对承恩候的了解,他不像是这种人,他和发妻的情分之深,走得近的人也都知晓,这母女俩是不是来碰瓷的?还是弄错了?”
“这可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都说承恩候对发妻一往情深,还不是没多久又续了弦,而且我听说那位新夫人也是进门前就有孕了,啧啧……”
有人觉得震撼,也有人表示怀疑。
“那也不至于抛下人家十六年不管吧,反正都要纳妾的,既是良家女子,给个名分又如何呢?两任侯夫人都不是善妒的妇人。”
“……呃,也许是,这个救命恩人不太,嗯……拿得出手。”
其他人下意识地看了看凤眠那比自己还高大的身躯,沉默了一瞬,忽然都有些理解承恩候了。
这样一个小妾放在后宅,不得被全京城人笑死。
凤眠微悬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不是该夸璇玑这个小机灵鬼,每次闹腾的时候虽然离谱,编的狗血故事却恰到好处?
若说承恩候是外出游历时与他相恋后将人抛弃,旁人定会质疑对方的审美,从而怀疑故事的可信度。
但若是意外的话,承恩候的做法就情有可原了……
璇玑继续敲锣打鼓地哭诉:“我从小就没有爹,被人唾骂是野种,这便也算了。可我娘心地善良,被渣男辜负也不忍前去打扰,怕伤他名声,一个人默默背负这么多年,我这做女儿的如何看得了她受委屈?”
“故而无论如何,就是拼上这条命,我也一定要给我娘讨个公道!让承恩候那个渣男出来说话!”
“没错!”有人义愤填膺地附和,“承恩候是个男人的话,就该出来给个交代!”
南唐人重男轻女,在这种观念影响之下,不仅对女子名节看得重要,对男人在肉.体方面的责任心要求也高。
若此事当真,承恩候的所作所为,对于一个正常的南唐人来讲,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侯府门口的两个守卫早就听傻了,一看群众愤怒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才如梦初醒般地慌张前去报信。
新侯夫人薛氏正在后厅喝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温茶险些洒了一身。
“什么?”薛氏几乎惊叫出声,温婉秀气的脸满是不可思议,“侯爷竟然在外有私生女?”
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薛氏很了解承恩候与嫡姐的夫妻感情有多深,那种双方全然交付彼此的坦诚和信任,是如今已得到一切的她再度回想起来,也依然会止不住嫉妒酸蚀的程度。
那样一个男人,若真有此事,不可能会瞒这么多年!
故而薛氏是绝对不信这场闹剧的,说不定是谁故意来打探侯府近况的手段。
“侯爷病得严重,不能见客,快把外面闹事的人给打发了。”
一个哑女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不可能在锦官城掀起多大风浪,更别说她背后有个庞然巨物般的大靠山。
等把这身份不明的母女俩打发了,那位大人物自然会处理好一切。
可没多久,门卫又匆匆忙忙地回来了,神色比刚才还慌张。
“夫人,外面街上聚集了好多人,快把街上都堵得水泄不通了。”
“小人说老爷重病不能见客后,那对母女和凑热闹的人,不知怎地就将矛头转到了您身上,现在外面的人都怀疑是您容不下那对母女,要帮着她们去皇城门口告御状呢!”
璇玑今天打定了主意要见承恩候,自然不可能被轻易打发走。
煽风点火制造舆论是她最擅长干的事情,但凡这位侯夫人敢强行撵她走,承恩候的名声讨不着好,她那无德妒妇仗势欺人的名号也要坐实。
薛氏愣了一下,不免感到慌张无助起来。
她并不像嫡姐那般是个能够运筹帷幄的女子,身为庶女,她从小习得的手段也都只是用在后宅和男人身上。
能走到今天,皆是大人物一手安排,她只要听从命令照做便是。
面对此等突发状况,既不知如何应对,也没有解决办法,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那位贵人。
可贵人今日去了宫中,暂时回不来,更命令她要在这几日看好神志不清的承恩候。
该怎么办才好?
薛氏小脸发白,在后厅踌躇了好一会儿,终是顶不住群众越来越汹涌的怒火,万分忐忑地前去查看情况。
“你去告诉外面的人,我会出面给她们一个交代。”
她的拿出侯夫人的气势才行,不能再叫人处处看不起了。
薛氏努力深呼吸,回想了一下嫡姐在世时,家中遇到大事时的镇定与冷静,试图效仿对方的模样,风轻云淡地将那对母女劝退。
然而所有的勇气和冷静,却在看到大门外黑压压一片数不清的人头时,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就是承恩候夫人?”璇玑终于等到这位主母出面,立刻将小木锤指向她,高声喝道,“我要见承恩候,今日不见到他给我娘个交代,便去皇城门口敲锣,誓死不休!在场的所有父老乡亲们也都会替我们讨一个公道!”
薛氏眼前一黑,驱逐的话还没到唇边,就本能地选择了投降。
“……你,你们莫要胡来,胡乱造谣污蔑侯府声誉可是要吃官司的!我家老爷从未提起有过外室,你们既然要交代,我便准你们入府见老爷,但老爷身患重病,最多只能见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若老爷不认,你们便等着我报官吧!”
贵人不在,她也只能提前给承恩候服用逍遥散,好让他提前清醒了处理此事。
璇玑眼睛一亮,却表现的无所畏惧道:“呵,他若不敢认我们母女,才是吃定官司了呢。”
围观的路人也给她鼓气,“小姑娘,你尽管大胆地带着阿娘进去吧,不用怕承恩侯府为了名声用私刑逼迫你们,外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若是半个时辰后不见你们出来,自有人替你们去报官!”
“谢谢大哥,谢谢父老乡亲,好人一生平安!”
璇玑感激连连地弯腰,心底寻思起来,虽说传闻中的南唐人不咋讨喜,但正义之士还挺多的。
她和凤眠对视一眼,快速地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然后跟着薛氏踏入了侯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