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谷,地下宫殿内,烛火摇曳!
这座行宫曾是蛮荒军团的战略中枢,过去两月的时间里,大兽国丑牛、午马、未羊与戊狗四位国公,连同狼、鼠、牛、蛇、鹰五国国君,曾在此高谈阔论,谋划着如何瓜分大郑疆土,制定攻略边荒的战略计划。
然而如今,四位国公中三位已成阶下囚,唯有午马仓皇逃回大兽国求援;五位国君里,鼠国公被传叛变,牛国公与蛇国公身陷囹圄,仅剩鹰狼二君尚存战力。
此刻,鹰国公正潜伏关隘刺探军情,狼国公则独自照料着两位重伤的恩公。
行宫深处的寒玉榻上,七彩鹿尊断裂的琉璃角渗出淡金髓液,独角金龟背甲裂纹如蛛网密布。
如今的西荒军团已是一盘散沙:玄鳞军群蛇无首,牛鼠二国名存实亡,原本鹰国公独掌大权,可在三万疾风狼抵达西荒,令狼国公在残军中话语权陡增。
所以,鹰狼二君共掌大权,却因狼国公唯七彩鹿尊与独角金龟马首是瞻,鹰国公屡次争执无果后,只得独自行动。
“鹿尊,此血髓藤活血生肌,于断角重生大有裨益。”
“金龟尊,这玄龟胶乃龟族秘方,最宜修补背甲裂纹。”
狼国公的殷勤照料,令两位尊者颇觉赧然,他们数次眼神交汇,俱是心照不宣。
在这弱肉强食的蛮荒灵域,如此知恩图报的品性,实属难能可贵,说不得得保他一命。
“报——!”
忽然间,行宫外传来狼卫传讯,声线因惊惧而扭曲。
“天兽山裂空虎尊、金甲犀尊、幻光狐尊三位长老已至宫外!”
七彩鹿尊与独角金龟闻言对视一眼,彼此眼中俱是凝重,天兽山三位长老携五百妖兽驰援的消息早已传开,却迟迟未见踪影,本以为他们不会前来,未料竟在此刻赶到。
传讯声刚落,未等狼国公起身相迎,一声震天虎啸便撼动行宫,簌簌尘土自梁柱间抖落。
“本王不过迟来几日,尔等竟败得如此狼狈,简直辱没大兽国威名!”
声如雷霆炸响,一名虎头人身的魁梧大汉已踏入殿内,其身形巍峨如山,虬结肌肉似铁水浇铸,身披黑底金纹虎袍,胸前“王”字狰狞夺目。
“丑牛行事太过急躁,无论伏击还是救侄,总该等我们天兽山人马到齐再从长计议。”
一道银铃般的轻笑随之传来,却暗含摄魂夺魄之力,只见狐头人身的妖娆女子款款而入,雪白狐裘随步轻扬,眼眸流转间似有万花幻灭。
“轰!轰!”
地动山摇的闷响中,犀首人身的巨汉迈入大殿,其暗金鳞甲覆体,独角如玄铁长矛直指穹顶,双腿粗若殿柱,踏地时岩层为之震颤。
“裂空虎、金甲犀、幻光……”
七彩鹿尊刚开口便觉不对,连忙脸上挤出笑容来,惊喜的声音说道:“四哥、六哥、十妹!你们终于来了!”
“老七,本王还以为你已葬身边荒。”
裂空虎尊大步流星走向寒玉榻,对躬身行礼的狼国公视若无睹,径直坐在榻边。
他随手端起榻旁那碗玄龟胶仰头饮尽,咂舌道:“老七,你们躺得倒是滋润,这等补物也不怕噎着喉咙?”
说罢,又将血髓藤抛给金甲犀尊:“老六,一路奔波辛苦,这株仙草给你润润喉。”
金甲犀尊沉默如山岳压来,蒲扇大的手掌捞起空中抛来的血髓藤,连根带土囫囵吞下,喉头滚出两个字来。
“难吃。”
狼国公见状怒不可遏,这两件疗伤圣药乃他千辛万苦寻来,专为救治两位恩公伤势。
岂料,这天兽山三位尊者,居然如此的跋扈,竟将救命之物当作零嘴分食。
“老七,今日你我兄弟交心,你且给四哥一句实话!”
裂空虎尊金瞳如电,迸射的凶光穿透殿内阴霾,将七彩鹿尊笼罩其中:“十五年前,老狮王派你独赴边荒灵域,究竟所为何物?”
七彩鹿尊鹿角微颤,眼底闪过一丝挣扎,若在从前,他必誓死保守老狮王密令,可如今……既已归顺无极门,天兽山存亡与我何干?
“四哥,此事……”
他欲言又止,喉间滚动着虚假的犹豫:“小弟若说了,只怕……”
“哈哈哈!都是自家兄弟,何须顾忌?”
裂空虎尊伸出蒲扇手掌,重重按在七彩鹿尊肩上,炽热鼻息喷在鹿耳畔:“只管附耳道来,四哥岂会害你?”
七彩鹿尊佯装叹息,俯身耳语:“老狮王寿元将尽,命我暗中搜寻……赤阳灵髓。”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摇头苦笑道:“可边荒贫瘠如斯,哪来这等天地奇珍?”
“赤阳灵髓?”
裂空虎尊瞳孔骤缩,虎须激动得根根竖起,突然仰天狂笑:“好!好!老七从今往后,便是我裂空虎的人!”
“那四哥以为……”
七彩鹿尊试探道:“眼下战局当如何应对?”
“呵!大兽国的烂摊子,自有午马那厮向兽王哭诉。”裂空虎尊不屑挥爪,冷笑说道:“天兽山此来不过走个过场,何必当真?”
七彩鹿尊与独角金龟目光一触即分,彼此心照不宣,他们都有些明白过来,为何裂空虎尊等人姗姗来迟,原来本来就不打算蹚浑水。
“老七安心养伤!”
裂空虎尊猛然起身,横瞥狼国公一眼,满脸漠然的语气说道:“记住——兽王大军到来前,不论是谁擅自行动……”
说到这里,他獠牙如染血刃,裂嘴冷笑道:“本王,可是见死不救的!”
幻光狐尊掩唇轻笑一声,金甲犀尊沉默如山,三道身影陆续踏出殿外,唯余殿内烛火剧烈摇晃,将七彩鹿尊凝重的面容投射在斑驳宫墙上。
寅时一刻,白骨沼泽上空铅云密布,厚重阴霾吞噬最后一缕天光。
腐骨堆砌的战场,浸在深夜墨色里,唯有阴风卷动残旗的裂帛声,撕破诡异般的死寂。
七八日前,修罗炼狱般的景象犹在眼前,玄鳞蛇尸堆叠如山,裂云卫残破的钢翼斜插腐土,修士残躯与破碎法器散落如星。
如今这片焦土却洁净如初,连半片残甲都难觅踪迹,唯有青苔疯长的谈判石桌,似是见证过那场惊世交锋。
云层深处,鹰国公钢翼收拢如百叶,裂空金眸俯瞰大地,竖瞳流转的金芒犁过每寸焦土,识海回荡着单调的示警:未检测到能量波动!安全!安全!
这平静令他钢羽倒竖,那日蜃雾中的蹊跷画面,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无极门那蛤蟆精吞吐蜃气时,他分明用裂空金眸捕捉到异常,七彩鹿尊和独角金龟曾与丑牛爆发短暂的能量纠缠,这证明他们确实交过手。
更诡异的是,在谷傲雪的冰晶结界里,监测单元没有任何能量波动,这意味着双方根本未曾交锋。
如此蹊跷的迹象,让鹰国公有理由做出推断,两位尊者早已背叛大兽国,在暗中投靠了无极门。
“叛徒!”
鹰国公钢喙迸溅火星,三日前与狼国公对峙情形,再度浮现在他脑海里。
当他将能量图谱投射石壁上,指出鹿龟二尊与丑牛交手的灵爆痕迹、以及与无极门女修诡异的能量静默时,狼国公竟拍碎石壁怒斥。
“混帐,两位尊者清誉岂容玷污?”
可笑,当真可笑!
难怪有大兽国四位国公坐镇,加上狼、牛、鼠、鹰、蛇五国联军,却仍是连吃败仗,落得如此不堪的局面。
连天兽山和地虫谷的长老,都成了无极门的内应,这仗还如何打得下去?
鹰国公收敛羽翼藏身云层,金色竖瞳中满是悲凉,他借着铅云遮掩,小心翼翼地向东山岭关隘潜行,却始终不敢靠近五里范围。
前几日但凡进入这个距离,箭塔上的符箭便会破空袭来,即便退至八里开外,裂空金瞳仍能清晰观测到,关隘上有化形妖兽正冷冷注视着自己。
前日,更遭血翼狼王与六翼霜蛇联手追杀,幸好有裂空金瞳天赋监测偷袭,否则很有可能折在这里。
鹰国公钢翼紧贴云层,裂空金瞳死死盯着十里外的关隘,那了望塔似在隐隐锁定自己,前日刚入八里范围便遭截杀,今日绝不可再近半步。
眼看着时间流逝,已近寅时三刻,鹰国公的金色竖瞳中,闪过一丝焦躁与不甘。
他低头凝视胸前悬挂的蛇鳞,心中暗忖:“再等上一个时辰,若仍无回应,便立即撤离。”
这片蛇鳞,本是蛇国公谈判前留给他的,那日伏击也发挥过作用,如今却成了他刺探敌情的唯一倚仗。
千鳞传音虽为蛇国公天赋,却需鳞片为媒,且传音距离有限,更受制于鳞片主人主动施法。
这些日子,鹰国公屡次冒险潜伏至东山岭关隘,正是想借此鳞片探听蛇国公的动向,可那片蛇鳞始终沉寂如死物,未曾有过半分回应。
“莫非蛇国公已遭不测?”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越来越强,想起前日被血翼狼王与六翼霜蛇联手追杀时,那铺天盖地的杀机,若非自己及时遁入云层深处,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天际泛起鱼肚白,晨光即将刺破云层。
鹰国公钢爪不自觉地收紧,在岩壁上刮出几道深痕:“罢了,若天亮前仍无动静……”
就在他振翅欲飞的刹那,胸前蛇鳞突然泛起幽光,似是有电流干扰声响起。
识海中,一道久违的声音,在断断续续传过来。
“鹰国公……是鹰国公……回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