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哈智?”
沈婳试问。
金忠摇头。
沈婳讶异:“那会是谁?”
“我不知道。”金忠扯笑道:“你不是有异于常人的眼睛吗?”
沈婳怔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停留在金忠身旁的空地,随后道:“是啊,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停留,有些人生前杀的人太多了,冥府一刻都不想让他待在人间。”
“其实你有此等本事,这辈子都不需要愁吃穿,甚至会有用不尽的财富。”
“那金大人你呢?”
“我与你不一样。”
“是不一样,出卖亲友,此等不忠不孝不义之事我是做不出来的。”沈婳的语气变得沉重。
金忠笑道:“放眼整个朝堂有几个人的手上是干净的?”
沈婳的目光渐渐淡了,她放低声音:“金大人,您是不是除了金召南还有一个女儿?”
金忠恍惚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看到一位眉眼与夫人极似的小女孩,她喜欢穿石榴裙。”沈婳淡然道。
金忠忽地站起来,他紧紧抓住沈婳的胳膊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沈婳不慌不忙,面上皆是冷色,但看得出来金忠很紧张。其实沈婳也是猜的,在她的印象中根本不记得金家除了金召南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可昨日姜倪给她换上的衣裳确是年轻姑娘穿的,而从款式和针线应该是不便宜的。
金忠见沈婳没有理会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他又道:“她连这些陈年旧事都与你说,看来她终究是恨我的。”
“我对你们的旧事不感兴趣,不过如果你能说出当年还有人参与了,或许我可以让你见一见故人。”
沈婳挑了挑眉。
金忠握紧拳头,面红耳赤挤出两个字“不用。”
“金大人,我这是看在金召南的份上才给你这个机会的。当然,一码归一码,如今你是勾结暹罗人谋害后妃和太孙的人。”
“你放屁!”
沈婳露出得意之色,啧啧道:“别着急啊,我这有一些证据,等齐了你再辩解也不迟。”
金忠被气得想要上前掐沈婳的脖子,可却被沈婳一脚踹开。这时看守的官差近前看了眼,然后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又离开。
“看,这就是现实,哪怕你现在还没被定罪,但是在他们看来你也已经不是兵部尚书了。”
沈婳冷笑着,紧接着靠近金忠道:“即便你不说,我也能定你的罪,走着瞧。”
说完,沈婳便离开了刑部大牢,只是她在离开时跟官差要了一把油伞。
“你叫什么?”沈婳低头看向自己身侧穿着石榴裙,看上去只有六七岁大的小女孩。
“我叫金念儿。”
“你为何跟着我?”
沈婳停下脚步,她看向远处走来的金召南。
“这是我弟弟。”金念儿说道。
果然被沈婳猜到了,自己身旁的小女孩确实是金家的女儿。
“我刚从刑部大牢出来,你爹暂时死不了。”
沈婳拦住金召南。
金召南疑惑地望了望天,“这也没下雨啊!”
“挡风。”沈婳冷冷地回了一句。
金召南道:“是母亲让我去刑部看看,送件厚实的衣裳。”
沈婳看了眼身侧的金念儿,她道:“那你杵在这做什么?”
“我.......我是想跟你道歉。”
“金召南,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啊?”金召南一脸诧色的看向沈婳。
沈婳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她也盯着金召南看。
金召南被突如其来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他摸着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你们姐弟倒是长得挺像。”
沈婳话刚落地,金召南抓住她的手臂,“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只不过小的时候就死了。”
金召南点了点头,“我母亲说的?”
沈婳摇头道:“她自己跟我说的。”说完她朝着金念儿看了一眼。
金召南也不算傻,一下就明白为何沈婳打个油伞。
“她......是不是?”金召南指了指沈婳方才看的方向。
沈婳似笑非笑,因为受伤的缘故,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如此让人看了更是觉得有些瘆得慌。
“骗你的。”
“吓死我了,我就说大白天的怎么会出来。”金召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示安慰。
沈婳也没再想搭理他,打着油伞往夏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这里我小时候来过。”
金念儿虽然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模样,但是她毕竟死了十几年,心智却是成年人的,一路上她跟沈婳说了许多她自己的事情。沈婳得知这个金念儿比自己年长四岁,当年因为吃了一些果子中毒而死,而那个果子原本是给她母亲准备的。
沈婳问她为何这些年她一直不走,她告诉沈婳如果她走了,金夫人的命即刻就会没有。
“什么意思?”
金念儿的眼睛瞬间黑成一团,她道:“我那该死的父亲,这些年我每天夜里都没有让他安生,他很多年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只要他回到金府,我就缠着他。”
沈婳笑道:“难怪方才我提到石榴裙的时候他那么害怕,原来是心虚。”
进门后,金念儿看着破败不堪的景象,她问沈婳为何变成这个样子。
沈婳告诉金念儿这是她儿时的家,而让她家破人亡的其中一个持刀人便是金忠。
金念儿叹了口气:“算来我们两家还是亲戚,我母亲是你姑姑,难怪在十多年前的某一天开始我就从未见母亲笑过,甚至有时候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
“有人来了。”沈婳提醒道。
“你让我等一小会儿,结果都快一个时辰了。”
檀林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沈婳,又道:“这既没下雨也没下雪,你打着伞作甚?”
沈婳听罢走到廊下,这才将伞收了起来。
“如今金忠已在刑部大牢,但是还缺一个人证。”
“可他只是让我盯着你,并没有让我参与其他事情。”
“在教坊司他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有,很多。”
“很好,到时候你就将他在教坊司里见了暹罗人。
“暹罗?”
“你就别装了,闻幽先生是你师父对吧?”
檀林儿呵呵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过我那个暹罗人我真没见过,而且他们的计划我也不知道。”
沈婳道:“那个暹罗人已经死了,就死在了刑部大牢,死前说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要救金忠出来。”
“救他?”
檀林儿笑了笑:“说来也奇怪,最近教坊司里来了许多生面孔。”
“虎背蜂腰螳螂腿,眼神中总是透着一股凉气?”
“对。”
沈婳回道:“那是便衣的锦衣卫。”
檀林儿捂嘴诧异道:“锦衣卫?”
沈婳不禁笑出声来,“怎么,还装上瘾了?”
“原来你会笑啊!”
檀林儿生得实在好看,她微微一笑就如同芙蓉花开,美不胜收。
“对了,教坊司里的那个柳嫣然确实有问题,她前几日半夜归来时穿了一身黑的夜行服。而且我试过她的身手,但她都躲过去了,她要是没躲还好,躲了就必定是有问题的。”
沈婳暗想柳嫣然可不是普通的杀手或是内线,她曾经可是幽冥阁最顶级的杀手。不过柳嫣然现在的底牌依旧是个谜,她表面看似跟杨烬合作,可目的又是什么,这是沈婳后面要弄清楚的。
“待锦衣卫找到你时,你将你看到的,听到的如实告知即可,之后你便动身离开南京。”
檀林儿轻声叹息道:“诶,我刚到这金陵城不过两月有余,如今要我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你要是不走,恐怕不一定能活着离开,即便有你师父在,也不能拗不过锦衣卫,如此这般是你想要的?”沈婳并没有在吓唬檀林儿,她深知锦衣卫的手段。
“算了,还是跑路要紧,毕竟我的命还值点钱。”
沈婳提醒她今日除了锦衣卫,刑部也一定会去教坊司,到时候等锦衣卫和刑部的官差同时出现的时候再将事情说出来。
檀林儿点了点头,随后露出一抹带有些许不明的笑意:“我还有一个大招。”
“什么?”
“就是之前死的那个吏部尚书。”
沈婳听罢,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檀林儿或许是个靠谱的帮手,让她离开南京确实有些可惜,于是她道:“你如果不想南京我倒是有个法子。”
“去鬼市?”
檀林儿先一步将沈婳想说的说了出来。
沈婳悠悠地点着头:“没错,鬼市的尽头有一个棺材楼,那里的主人我认识,你可以在那儿躲一阵子,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后锦衣卫也不会盯那么紧。”
“一言为定。”
正当两人达成共识时,唐嬷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看到沈婳时脸上顿时生出几分生气,褶皱的脸上舒展开来。她紧张地看了眼离开的檀林儿,随后见沈婳面色苍白,问道:“姑娘,两日未见,为何这般憔悴?”
“嬷嬷,我有点儿饿了。”
唐嬷嬷像沈婳小的时候一样,摸着她的头,笑道:“给你做糖糕如何?”
沈婳点了点头:“许久没吃您做的糖糕了。”
“是啊,十几年了。”
唐嬷嬷哽咽道。
随后,唐嬷嬷将沈婳带到一个熟悉的屋子,屋子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虽说家具都已经旧了,但是却让沈婳感到了一丝温暖。
沈婳问唐嬷嬷为何这间屋子如此干净?
唐嬷嬷试问道:“小姐,这是你小时候的房间,老奴没什么银钱换新的,就将这里打扫一下,虽说东西旧了,但是跟之前的一模一样。”
“我的房间?”沈婳看着屋子里的东西,完全没有印象。
唐嬷嬷“嗯”一声,随后又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做糖糕。”
沈婳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些画面。她低下头扶额苦想儿时的那些记忆,还有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直以来对夜苍所描述的持疑。还有夜苍到底跟夏家有什么关系,跟母亲什么关系?
可越想沈婳的脑子越疼,眼睛也疼。这时一旁的金念儿突然发出声音:“你是不是记不起小时候的事情?”
沈婳点头回道:“自从那日之后我的记忆是模糊的,而且还落下了一个毛病。”
“什么毛病?”
沈婳苦笑道:“明日过后,我不一定能记得你是谁。”
金念儿带着关心道:“这是什么毛病,可有治的法子?”
“没有,我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前一日一些重要的人和事情记在册子上。”
“难怪你整体背着这个布袋子。”
沈婳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梳妆台的桌角,只听见“啪”的一声,有东西从铜镜背后掉下来。
金念儿凑上前查看后,指着铜镜道:“有东西。”
沈婳将妆台挪开,这才看到铜镜背后有一个夹层,方才从里面掉出来一本簿册,沈婳将其翻开,顿时瞳孔放大,脸色大变,随即将册子合上。
金念儿看出端倪,她问道:“这是什么?”
沈婳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祸乱之物。”
“金念儿,你去外面帮我收着,嬷嬷过来告诉我。”
“好。”金念儿虽不知沈婳手上拿的是什么,但见其紧张的样子,也知道她手上的东西不简单。
其实沈婳拿着的只是半本,虽带有册名的上版本没了,但凡读过书、识字的都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叫李淳风,而李淳风最为世人惦记的就是他那推背图。
沈婳想通了一件事情,当年外公杨敬安离开时将推背图一分为二,他算到皇帝一定会派人寻,他拿着上个半本即使被抓到也没多大用处,因为后半本才是皇帝最关心的。于是外公便将后半本给了母亲,这或许就是祸患的源头,但只要将东西藏起来就不会出现祸乱,而整个夏家最安全的应该就是这个房间,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将东西藏在一个小姑娘的房间,还被封在了梳妆台后。
人向来对未知的事情都会有种莫名的冲动,更何况是推背图这样的世间稀物,沈婳也不例外,她想看却又生起矛盾。她深呼了一口气后,将半本推背图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