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魔神扼住脖颈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铁钳般越收越紧!
艾星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视野边缘迅速侵蚀。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耗尽了肺里最后一丝先天一气,细小的蛇尾在虚空中无力地抽搐着。尽管他在被甩向墙壁、凝聚骨枪的瞬间,就已将“小轮回术”的悄然烙印在识海深处,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然而,当死亡冰冷的气息真正穿透骨髓,当窒息带来的剧痛撕裂神经,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纯粹的恐惧,依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幼小的心脏!那是对永恒黑暗的畏惧,对未知虚无的颤栗!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深渊,母亲的哭喊、以及父亲失踪的消息,如同两道撕裂黑暗的惊雷,猛然在他即将熄灭的灵魂深处炸响!
母亲要受辱!父亲下落不明!
这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濒临溃散的神魂之上!
“呃——!”
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濒死的嘶鸣中,艾星那原本因缺氧而涣散的、几乎要合上的金色竖瞳,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寒芒!他猛地睁开了双眼!那眼神冰冷、锋利、燃烧着滔天的恨意与决绝,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死死钉在近在咫尺的魔神那张狰狞扭曲的脸上!
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调动每一丝被领域压制的神力,艾星那被扼住的喉咙里,艰难地、一字一顿地迸发出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诅咒:
“今…日…我…若…不…死……”
“他…日…必…灭…你…全…族——!”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灵魂在嘶吼,带着刻骨的怨毒和玉石俱焚的意志,重重砸在寂静凝固的空气中!
就在“族”字尾音落下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恐怖威压,如同宇宙初开的洪荒意志,骤然自巷道口的方向汹涌而至!这威压并非简单的力量压制,它带着一种焚尽万物的灼热,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仿佛一轮沉寂万古的毁灭大日突然降临!
时间、空间、乃至魔神那引以为傲的领域之力,在这股威压降临的瞬间,都彻底凝固了!仿佛一幅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画卷!
魔神脸上残忍的狞笑僵住了,扼住艾星脖颈的手指如同被浇筑在了神金之中,再也无法收紧半分!他引以为傲的浩瀚神力,此刻如同被冻住的岩浆,在经脉中寸寸凝固,连思维都被这股煌煌天威震慑得一片空白!他只能维持着扼颈的姿势,如同被钉死在琥珀中的狰狞昆虫,眼珠因极致的惊骇而几乎要爆裂出来!
管理员和他那两个手下更是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连喘息的力气都被剥夺,只有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们淹没!
就在这万物凝滞、魔神被彻底定住的万分之一刹那!
一道身影,快到了超越感知的极限!
那身影身披一件破旧不堪、却隐隐流转着暗金色太阳纹路的羽衣,头发蓬乱,形容邋遢。他仿佛并非“移动”,而是直接“替换”了空间本身!在魔神和管理员等人被定格的视觉残影尚未消散之前,他已如鬼魅般出现在艾薇儿身边,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极其轻柔却又迅捷无比地拂过魔神那僵硬如铁的手臂!
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尘。
魔神那足以捏碎星辰的魔爪,竟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柔力轻轻荡开!艾星那小小的身体瞬间脱离了致命的钳制。
紧接着,邋遢身影没有丝毫停留,带着艾薇儿和艾星,化作一道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若有若无的金线,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凝固的空间,消失在巷道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那道金线彻底消失于感知之外……
咔…咔咔……
如同冻结的冰面开始碎裂,那恐怖的威压才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
噗通!噗通!
管理员和他的手下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魔神保持着扼颈的姿势僵立原地,好半晌,他那凝固的眼珠才猛地转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刚刚扼住艾星脖颈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幼小脖颈的冰冷触感,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属于更高层次力量的余韵!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嘶鸣,猛地后退一步,重重地撞在布满污垢的冰冷石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有些发软的身体。他那双猩红的魔瞳中,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名为“后怕”的情绪,以及一丝深深的忌惮和难以置信。
“刚…刚才那是……什么人?!”管理员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问道。
魔神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巷道口那片空无,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巷道中显得格外清晰。
而在远离混乱宇宙中心的、一片翻涌着混沌气息的恐怖海岸边。
惊涛拍岸,卷起灰黑色的、蕴含着毁灭能量的浪花,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艾薇儿紧紧抱着昏迷的艾星,娇躯微微颤抖,警惕万分地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又救下他们的邋遢男人。他身上没有任何神力波动,却让她本能地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面对洪荒巨兽般的压力。她下意识地将儿子护得更紧,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戒备和不安。
相反,悠悠转醒的艾星,虽然小脸依旧苍白,嘴角还残留着金色的血痕,气息萎靡,但那双金色的竖瞳却亮得惊人!他靠在母亲怀里,一眨不眨地看着金玄,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崇拜!刚才那定住魔神、将他从绝境中救出的恐怖力量,深深烙印在他幼小的心灵中!
“咳…”邋遢男子,金玄,似乎被艾星那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干咳一声,主动开口:“那个…别怕。吾名金玄。救你们,是因为…”他目光落在艾星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追忆和温和,“在这小家伙身上,我感应到了一位故人血脉的呼唤。很熟悉,很亲切。”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许:“那位故人,名叫李阳。算起来,他是我一位老友的弟子,勉强…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吧。”
“李阳?!”
听到丈夫的名字从这位深不可测的强者口中说出,艾薇儿浑身剧震!所有的警惕和戒备瞬间被巨大的希冀和哀求冲垮!
“大人!求求您!”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潮湿、布满混沌气息的礁石上!全然不顾神只的尊严,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声音凄楚而绝望,“求求您把我丈夫带回来!他被魔神大军强行抓走,参加神魔大战的,我不想他去!我不想他死啊!大人,求求您!只要能救他回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永生永世为奴为婢报答您的大恩!”
艾星看到母亲下跪,小小的身体猛地绷紧。父亲低沉而严肃的教诲瞬间在脑海中响起:“星儿,记住,你是我的儿子!脊梁骨要硬!除了父母,这世上没有任何存在值得你屈膝!纵死,不可跪!”一股倔强和不屈涌上心头,他抿紧苍白的嘴唇,努力挺直虚弱的身体,没有跟随母亲跪下,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睛,同样带着深深的期盼和哀求,望向金玄。
金玄看到艾薇儿跪下,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身形如同瞬移般向侧面微微一晃,避开了她这一跪的正前方。他并未伸手搀扶,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责备:
“快起来!”他语气半是无奈半是唏嘘。
随即,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带着一丝凝重:“而且,不是我不想帮你。神魔战场何其广袤?亿万种族大军混杂其中,杀伐之气冲霄,法则混乱不堪。李阳他被掳走,究竟在哪一营?属于哪一个魔神种族的麾下?我亦无从知晓。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看着艾薇儿绝望的眼神,他语气放缓,带着一种沉稳的安抚:“你倒不如先起来。我既已寻到你们,便不会袖手旁观。这样,我带着你们一起,去寻他!总好过你母子二人,在这混乱之地挣扎!”他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更何况…他那位真正的师父,也在等他。他…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金玄好一番温言劝慰,才终于将悲痛欲绝、几近崩溃的艾薇儿从冰冷的地上扶起。
艾薇儿虽然心系丈夫,但终究放不下自己的种族。
她担忧地看向混沌宇宙深处,那里有她诞生的星系,有她需要守护的子民。
金玄洞察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此事易尔。”言罢,他伸出手指,顺着艾薇儿的气息,溯本回源,找到了混乱宇宙某处遥遥一点!
刹那间,仿佛有亿万星辰在他指尖流转!一股难以言喻的、涉及空间本源与创造伟力的浩瀚神通轰然发动!
遥远星空中,艾薇儿诞生并守护的那个星系,连同其运转的星辰、孕育的生灵、存在的法则,都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轻柔地包裹、压缩!整个星系在宏观尺度上飞速坍缩,最终化作一枚闪烁着微光的、蕴含无限生机的璀璨光点!
金玄手指轻引,那枚光点如同流星般划破混沌,瞬间没入艾星眉心——准确地说,是融入了他体内那七个如同微型宇宙般浩瀚的元神秘境之中,成为了其中一个秘境里悬浮的、生机勃勃的附属小世界!
感受到那熟悉的、带着母星气息的温暖力量在儿子体内安稳存在,艾薇儿心中最后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与释然。
再无后顾之忧,艾薇儿紧紧牵着艾星的小手,跟随着身披破旧金乌羽衣的金玄,化作三道流光,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片混乱与血腥交织的宇宙中心,踏上了茫茫未知的寻夫(父)之路。
与此同时,在至高无上、威严笼罩诸天的紫薇帝宫深处。
高踞于帝座之上的紫薇天帝,正垂眸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关乎亿万世界运转的玉简奏章。帝冕的垂旒在他面前微微晃动,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威严光辉。
突然,他执笔的玉手微微一顿。
仿佛有一道跨越了无尽时空、极其隐晦、却又带着某种熟悉本源气息的细微波动,如同投入古井深潭的一粒石子,轻轻触碰到了他亘古不变的帝心。
他那张威严刻板、仿佛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苍老面容上,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真实的波动。那紧抿的、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嘴角,竟在无人察觉的瞬间,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难以捕捉的弧度。
一丝带着欣慰、仿佛尘埃落定般的释然之色,在他那双深邃如同星海的眼眸最深处,一闪而逝。
他并未言语,只是那停顿的笔尖,在玉简上落下了一个比之前更加沉稳、更加笃定的朱批。帝宫依旧肃穆,只有永恒的星辰之光,无声地流淌在宏伟的殿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