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暖阳阵的光芒日夜不息地温养着,地脉玉髓精华一滴一滴浸润着叶晓晓枯槁的经脉。
洞窟内的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每一刻都充斥着无力和对时间的焦灼感。
叶晓晓的意识沉浮在一种奇异的状态里。
清醒时,痛苦与虚弱如影随形。每一次试图凝聚那微乎其微的炼气期灵力,都像是在破碎的瓦砾堆上徒劳地重建宫殿。
经络内壁遍布裂痕,灵力运行如缕,随时可能彻底断绝。
膻中穴那冰冷的空洞感,以及丹田深处寂灭寒源盘踞的死寂废墟,如同两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每一次细小的挪动,都牵动着残破的道躯,如同即将散架的破旧玩偶。
更多时候,她在温玉暖阳阵的光晕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并非安宁。
那是一片比化生池炼狱更绝望的荒芜废墟!她的意识如同残破的幽魂,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断壁残垣之上。碎裂的金丹碎片如同冰冷的星辰,散落在虚无中。
脚下是龟裂焦黑的大地,象征着崩毁的道基。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灰色死寂气息,那是寒源蛰伏的意志。
一个低沉、扭曲、带着无尽恶意的意念在她“耳边”低语:
……蝼蚁……废物……归于……寂灭……
……消散……是你……唯一……归宿……
……放弃……挣扎……融入……永恒的……安眠……
每一次梦魇侵袭,都像是灵魂被投入冰水地狱淬炼,稍有不慎,那点虚灵命火便会被死寂彻底吞噬!
叶晓晓唯有调动起所有的残存意志,像风中残烛般奋力燃烧,死死守着心头那一点不肯屈服的执念——师尊未绝的期盼、玄女的背影、云燃煞白却坚定的脸、炎煌峰主不容置疑的“活下去”、以及……心源剑炉最后那破碎的求救信号!
玄冥……寒髓……我要……活下去!
这执念便是她对抗寂灭意志的最后堡垒!每一次梦境交锋,虽不至死,却比醒时的虚弱更加磨人,消耗着她本就不多的心神。醒来时,往往冷汗浸透单衣,眉宇间凝结着一层驱之不散的霜意。
寒螭古剑始终静静悬浮在侧。
剑身上的白霜似乎更凝实了些,如同初雪覆盖下的冰川。
霜层下那些熔岩脉络般的暗金红纹,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如同活络的血管般,隐隐流动着微弱的光泽。
当叶晓晓从痛苦的梦魇中挣扎醒来,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冰冷的剑身时,一股带着守护意味的、极度深寒的意志便会传递而来,如同无形的丝线,将她几乎飘散的心神重新拉回冰冷的现实,驱散那梦魇残留的灰色死寂。
它像是在冰冷中为她锚定了一个“存在”的坐标。
洞窟外。
云燃的恢复速度显然快得多。他每日都会准时进来,小心翼翼地喂叶晓晓服用玉髓精华,笨拙但认真地用干净的布巾帮她擦拭脸颊颈项(叶晓晓虽不习惯,但虚弱得无力拒绝)。
他不再像初见时那般桀骜飞扬,眉宇间多了几分沉凝与担忧。
每当叶晓晓因痛苦或梦魇而眉心紧蹙时,他膝上的焚煞古剑便会发出极低沉的嗡鸣,火煞凶戾之气微微勃发,似乎感应到主人焦灼的心情,但很快又会被他强行压下。
第七日。
炎煌峰主再次踏入静修岩洞。熔金火焰般的瞳孔锐利地扫过玉台上的叶晓晓。
她能感觉到一股浑厚而滚烫的神识如同无形的熨斗,极其谨慎又精准地探查着她身体最深处的状况——经脉的裂痕、枯萎的丹田、胸口的寒源空洞、以及那蛰伏在废墟深处的凶光。
“哼……” 炎煌发出一个短促而低沉的鼻音,带着几分凝重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惊讶?这”烙印……已经开始反噬了?”
烙印?反噬? 叶晓晓心头一紧。难道梦境中的死寂低语,并非单纯的意志干扰?
“峰主……” 云燃急切开口。
炎煌抬手阻止了他。他的目光缓缓移向静静守护在侧的寒螭古剑。
那覆盖剑身的霜层忽然微微一亮!剑身深处的冰魄宝石也随之散发出更加深邃的幽蓝!仿佛感应到了炎煌目光中蕴含的强大力量和探究意味。
更奇特的是,随着宝石光芒闪烁,叶晓晓竟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盘踞在丹田废墟、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寒源,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并非苏醒攻击,更像是……沉睡巨兽的心脏被某种同源的气息……无意识地触动?
一丝细若发丝、至阴至寒的气息,悄然从寒螭剑格冰魄宝石深处蔓延而出,并非流向叶晓晓,而是……极其隐晦地缠绕上炎煌探出的那一缕灼热神识!如同冰晶藤蔓缠上熔岩之柱!炎煌灼热的神识竟被这缕寒气短暂地“冻滞”了一瞬!
嘶……
洞窟内仿佛响起无声的冰火碰撞!
炎煌目光骤然一凝!熔金瞳孔中的火焰骤然炽烈!一股更强大而内敛的神识力量如同火山熔岩般涌出!
轰!
那股纠缠而上的寒气瞬间被磅礴的力量崩解、驱散!如同冰雪撞上炽热的铁砧!
但这短暂的接触,仿佛揭开了什么!
炎煌猛地收回探查的神识。熔金火焰般的眼眸中精光爆射,死死盯着寒螭古剑,然后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叶晓晓的身体,锁定了她丹田深处那死寂的废墟!
“同源……却又……分化意志……守护对抗毁灭……”
炎煌低沉的声音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此剑……竟然在那场炼狱中……自行领悟了……一丝真正的剑道雏形?!”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寒螭古剑霜层下那金红纹路和此刻散发寒气的本质!
那并非焚煞离火的残迹侵入,而是……寒螭古剑在最原始的本源之中,自行分化、凝聚出的——一种全新的、带有守护性质、“生”之一面的……破灭剑意!虽然极其微弱,但其本质……竟隐隐凌驾于叶晓晓体内那纯粹的寒源之上?!
而这丝更高阶、更本源的“破灭剑意”,似乎……可以引动、甚至……微弱地压制她体内那毁灭寒源的暴动?!
就在炎煌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寒螭古剑骤然爆发出一阵深沉到令人灵魂冻结的嗡鸣!剑身覆盖的白霜猛地膨胀、加厚!霜层下的暗金纹路如同被点燃的熔岩般剧烈闪烁!冰魄宝石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幽蓝光芒!
但这次的爆发,却仿佛触怒了……叶晓晓体内那蛰伏的寒源!
轰——!
一股庞大、冰冷、纯粹的毁灭意志毫无征兆地从叶晓晓丹田废墟深处轰然爆发!如同沉睡的冰川巨兽被彻底激怒!
灰色的死寂气息瞬间弥漫她整个身躯,侵入她每一寸枯裂的经脉!她那好不容易温养恢复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气血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冻结、夺走!
哇!
叶晓晓如遭重锤轰击!身体无法控制地弓起!一口夹杂着冰晶的血块狂喷而出!刺骨的冰寒从内而外爆发,瞬间覆盖了她的体表!温玉暖阳阵的光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极致寒气压制得黯淡摇动!
她双眸圆睁,眼瞳深处被浓郁的灰色占据,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孽障!”
炎煌暴喝一声!熔金火焰暴涨!一股焚尽八荒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洞窟!他双手结印如轮,滚烫的离火真元化作赤金色的锁链,隔空缠向叶晓晓的身体!他要强行镇压那暴走的寂灭寒源!
但就在这生死刹那!
悬浮的寒螭古剑!动了!
剑身之上的凝厚霜层猛然向内坍缩,如同极寒星云倒卷!剑格冰魄宝石的幽蓝光芒也尽数收敛,凝聚于剑尖一点!
咻——!
一道细若发丝、几乎透明、却散发着比万载玄冰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破灭气息的剑芒,如同虚空裂开的缝隙,无视了炎煌的离火锁链,精准而无声地……射入了叶晓晓胸口——那冰冷空洞的膻中穴位置!
没有爆炸!
没有冲突!
那道蕴含着全新破灭剑意的剑芒,如同一滴冰蓝色的墨水,瞬间融入了那盘旋的寒源空洞!
下一刻!
奇迹发生了!
即将彻底冻毙叶晓晓的狂猛寂灭寒源,其汹涌扑来的灰色死寂气息,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绝壁,竟然……被强行分流!
大部分毁灭性的力量被那道冰蓝剑芒吸引、吞噬!仅剩下小部分冲击着叶晓晓残破的身体,但也被炎煌及时赶到的离火锁链死死束缚住!
噗通!
叶晓晓被离火锁链包裹着重重摔回玉台,体表的冰霜迅速融化,却不再有新的寒气侵蚀。
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冰寒的霜气。
冰蓝的眼眸中,那浓稠的灰色正在缓慢褪去,残留着极度的痛苦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而她膻中穴那原本冰冷的空洞中,此刻却如同镶嵌了一枚……极其微小的、冰蓝色的菱形印记?
印记边缘,有着一圈同样细微、却玄奥得难以名状的暗金色符文虚影?!
印记缓缓旋转着,将体内暴走的寂灭寒源之力源源不断地吸附、凝练、压缩、封印其中!而那菱形印记的核心深处,隐隐透出的……正是寒螭古剑那分化出的破灭剑意!
洞窟内,能量余波渐渐平息。
只留下死寂的冰冷与焚煞的灼热混杂的气息,以及叶晓晓痛苦而艰难的喘息声。
云燃惊得面无人色,死死攥着焚煞古剑,剑身因主人的极度惊惧而低鸣。
炎煌峰主缓缓收回离火真元,熔金火焰般的眸子死死盯着叶晓晓胸口那枚新生的冰蓝菱形印记,再看向悬浮空中、光芒略显黯淡、霜层也稀薄了许多的寒螭古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
有震惊,有凝重,更有……一丝难掩的……期待?!
“破灭为引……以身为炉……生死之际……竟烙印剑纹……” 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然,“丫头……这是劫……亦是……铸就绝世剑基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