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冷哼一声,一把就揪住了那领头乞儿的后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
其余几个,则趁乱一哄而散,消失在街角巷尾。
宋洋的脸色,此刻已经由白转青,由青转黑,精彩至极。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穷酸秀才,竟还懂得验尸的门道!
他手中的白玉折扇“啪”地合上,眼中满是怨毒,阴阳怪气地挤出一句。
“呵,真是没想到,张公子不仅会做生意,连跟死人打交道的本事都这么精通,佩服,佩服!”
话音未落,他转身便要带着家丁溜之大吉。
“宋少爷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张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宋洋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张平根本没理他,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瑟瑟发抖的小乞儿,缓缓开口。
“小子,你想清楚。这具尸体是你抛出来的,如今你的同伙都跑了,只剩下你一个。若是找不到幕后主使……这杀人埋尸,意图栽赃的罪名,可就要完完整整地落在你一个人头上了。你说,钱大人会怎么判?”
那小乞儿本就年幼,全凭一股狠劲撑着,此刻被张平一语道破死穴,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他想起那些被砍头的囚犯,想起衙门大牢里的酷刑,吓得浑身一软,涕泪齐下。
“哇——”
他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拼命地扭过头,朝着宋洋的背影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
“不是我!是宋少爷!是宋少爷让我这么干的!他说事成之后就给我一辈子吃不完的白面馒头!宋少爷救我!救我啊——!”
稚嫩而绝望的嘶喊,如同一道旱天惊雷,在整条大街上轰然炸响!
满街,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尽数聚焦在了宋洋那张已然扭曲变形的脸上。
“拿下!一个都不能跑!”
钱获此刻再无半分犹豫,脸色铁青,猛地一挥手,声若洪钟!
他身后的官差如梦方醒,饿虎扑食般冲了上去。
两个官差一左一右,直接将那失魂落魄的小乞儿反剪双手,另外四人则如狼似虎地扑向宋洋和他那群同样呆若木鸡的家丁。
“钱获!你敢动我?”
宋洋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尖利的咆哮,“我爹是宋万金!是飘香园的东家!你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让你这县令当到头!”
然而,此刻的钱获,哪里还会受他威胁。
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冷冷一挥手,那几个官差手中的力道更重了几分,直接将宋洋和他的家丁们押得跪倒在地。
“带走!连同这具尸首,一并带回县衙,严加审问!”
钱获大步流星地走到张平面前,脸上那股官威瞬间散去,换上了一副带着几分敬佩与感激的复杂神情。
“此事,多谢张公子。若非你慧眼如炬,本官险些酿成大错,冤枉了好人。”
张平淡然一笑,拱了拱手,“大人秉公执法,张某佩服。只是这些人背后是否还有牵扯,就劳烦大人费心了。”
钱获重重点头,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懂”。
他不再多言,转身喝令着官差,将哭爹喊娘的宋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押解向县衙方向。
风波散去,街道上徒留下一片狼藉和满地鸡毛。
张平这才转身,走向那辆停在不远处的牛车。
林月柔和夏清荷早已奔下车来,许氏更是被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平儿!我的平儿!你没事吧?刚才……刚才真是要吓死娘了!”
许氏一把抓住张平的手臂,上下打量,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娘,我没事。”
张平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一点小风浪,翻不了船。”
他转头看向林月柔,见她虽面色苍白,一双美眸里却满是担忧与后怕,正紧紧咬着下唇。
张平心中一软,当着众人的面,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有我在。”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林月柔的身子先是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将头深深埋进丈夫的胸膛,感受着那强有力的心跳,仿佛找到了最安稳的港湾。
“先回家。”
张平拍了拍妻子的后背,领着一家人,在刘大壮的驾驭下,缓缓驶向那座刚到手的陆家小院。
今日街头这一场大戏,早已传遍了左邻右舍。
当张平的牛车停在院门口时,不少人家都从门缝里、窗户后,投来探究、忌惮的目光。
这个新来的张家三郎,看似是个文弱秀才,手段却如此狠辣,连飘香园的宋大少爷都敢当街掀翻,绝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张平本打算安顿下来后,备些薄礼拜访四邻,眼下看来,这计划只能暂时搁置了。
倒是院门口,不知何时聚拢了一群约莫七八岁的孩童,他们不惧怕什么宋家张家,只是眼巴巴地瞅着从牛车上搬下来的行李,尤其是那几包点心。
“给孩子分了吧。”张平见状,对许氏笑了笑。
许氏看着那一张张带着渴望的稚嫩小脸,心中的紧张与后怕总算消散了些。
她打开一包麦芽糖,挨个分给孩子们,换来一片清脆的“谢谢张三叔”、“谢谢许奶奶”。
听着这久违的、充满生气的童言,许氏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些许真正的笑容。
经此一闹,一家人也没了乔迁新居的喜悦心思。
草草用了些干粮,便各自收拾房间,早早歇下了。
张平躺在床上,双目闭合,脑海中却毫无睡意。
他想到的,不是宋洋那张怨毒的脸,也不是钱获那转变的态度,而是今天清晨在驿站外,那一队铁甲军押送的女人。
尤其是为首的那位,即便身穿囚服,伤痕累累,那双即便身陷囹圄,依旧清冷如秋水的凤眸,却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所能有的气度。
这群人,来头定然不小。
“笃笃笃。”
房门被轻轻敲响。
张平翻身下床,开门一看,是狗蛋。
少年精瘦的脸上带着兴奋和邀功的神色,他压低了声音。
“张大哥,我刚才去找了那几个跑掉的小叫花子,都问清楚了!他们藏在城西的破庙里,都招了,就是宋洋指使的!说是事成之后,一人给十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吊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