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撕开东区的暮色时，林昭正攥着方向盘。
车载广播里的杂音突然炸开：\"东环大厦十七层，有人失控！
整层楼的人都在砸玻璃！\"副驾上的苏挽月猛地扯下战术耳机，发梢扫过他手背：\"交通组说电梯全停了，我们走消防通道。\"
林昭踩下油门的瞬间，后颈泛起细微的麻痒——是因果剥离的前兆。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解剖室，顾清欢的镊子尖抵住他颅骨模型的顶叶：\"这个区域现在像被撒了把星子，每根突触都在跳。\"此刻那些\"星子\"正顺着视神经往上窜，他盯着挡风玻璃外摇晃的霓虹，忽然看清十七层某扇落地窗后晃动的影子。
\"是27岁的程序员陈默。\"阮星眠的声音从车载对讲机里挤进来，\"刚查了他的社交记录，三天前在论坛问过'总听见脑子里有声音算不算焦虑症'。\"林昭在消防梯口急刹，仰头望向十七层渗血般的红光，喉结动了动——那抹光和他意识空间里那些\"林昭\"奔跑时的尾焰，颜色像极了。
消防门\"哐当\"撞在墙上。
林昭冲在最前，苏挽月的战术靴在他身后敲出急鼓。
十七层的走廊堆满翻倒的工位，打印机还在吐着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别过来他们在看\"。
转角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林昭猛地刹住，看见陈默正站在财务室的碎窗前。
那男人的瞳孔泛着浑浊的金，像被揉皱的锡纸。
他的右手掐着行政主管的脖子，左手正把碎玻璃往自己手腕里按，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地毯上，晕开的形状竟和暗蚀的蛇形图腾有几分相似。\"陈默！\"苏挽月拔枪的动作带起风，\"放下人质！\"
陈默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两个重叠的声线。
他转头时，林昭看见他后颈皮肤下有金线在蠕动，像被活物啃食的血管。\"警察？\"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柔，\"你们来得正好，宿主需要祭品。\"他掐着人质的手骤然收紧，行政主管的脸涨成猪肝色，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起掌心那道淡粉色的印记，想起意识空间里那些重叠的自己。\"因果剥离，开。\"他轻声说。
视网膜瞬间被染成金红。
陈默后颈的金线突然清晰起来，像被抽丝剥茧的茧，每根线都连着不同的时间点：三天前深夜的便利店监控，陈默盯着手机屏幕瞳孔发亮；两天前凌晨的地下车库，他弯腰捡起一片蓝光碎片；十二小时前的电梯里，他对着空气说\"我愿意\"。
\"在他后颈！\"林昭吼道，同时扑向陈默。
苏挽月的枪托精准砸在陈默手肘，人质\"扑通\"摔在地上。
林昭抓住陈默后颈，金线突然暴起，像有生命般缠上他的手腕。
刺痛中，他看见金线尽头——废弃仓库的水泥地面，一台布满铁锈的神经连接装置，旁边压着张照片，照片上的终端编号被血渍糊住，但末尾的\"08\"两个数字清晰如刀刻。
\"松手！\"苏挽月拽住他肩膀往后拖。
陈默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嚎叫，金线\"啪\"地断裂，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昭蹲在地上喘气，看着手腕上红痕里若隐若现的金线纹路——和三天前码头碎片里的波动，完全一致。
\"阮星眠，定位陈默最近一周活动轨迹。\"苏挽月扯下战术手套给人质止血，\"重点查他去过的实验室类场所。\"林昭摸出手机，照片还在相册里——是顾清欢昨晚发的，解剖台上宿主的大脑皮层，密密麻麻的芯片触点像蜂窝。\"清欢，\"他拨通电话，\"陈默后颈有金线，和你解剖的那个宿主一样吗？\"
\"正在比对。\"顾清欢的声音混着解剖室的通风声，\"你等等......\"背景里传来金属镊子碰撞的脆响，\"林昭，他的枕叶区有新的芯片触点，和之前的型号不同，但运行逻辑......\"她顿了顿，\"像在复制什么。\"
林昭站起身，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时变成了铅灰。
他望着陈默后颈逐渐褪去的金线，突然想起仓库照片里的终端编号——08号宿主，和顾清欢解剖的那具尸体编号，刚好差一位数。
\"苏队，\"他转向正在给陈默戴手铐的苏挽月，\"让技术组调东环大厦附近的交通监控，重点找载过陈默的黑色商务车。\"苏挽月挑眉：\"你怎么知道是黑色？\"林昭摸了摸后颈残留的麻痒：\"因果链里看见的。\"
半小时后，阮星眠的消息炸在工作群里：【陈默近半月频繁出入\"心渊实验室\"，注册信息显示是脑科学研究机构，但工商备案里没有实验许可。】苏挽月把手机拍在林昭面前，战术服上还沾着陈默的血：\"我带三组伪装成设备检修，你跟顾清欢分析芯片数据。\"
\"我去实验室。\"林昭扯下警服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工装，\"因果剥离能追踪金线，比监控准。\"苏挽月刚要反驳，他已经转身走向楼梯间，声音混着脚步声传来：\"你留在局里指挥，万一陈默醒了......\"
\"他醒不了。\"顾清欢的电话再次打进来，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我刚切开陈默的后颈皮肤——金线是生物芯片的神经接口，现在正在溶解。
林昭，镜界可能没被消灭，它在分裂，用宿主当容器......\"
林昭的脚步顿在楼梯转角。
风从消防窗灌进来，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颤。
他想起母亲冤案卷宗里那个被划掉的\"镜界\"二字，想起暗蚀成员念咒语时，金属碎片上流转的蓝光——原来所有悬案的线头，都缠在这个会分裂的系统上。
\"清欢，把芯片样本锁进证物室。\"他摸出兜里的警官证，金属边缘硌着掌心，\"我现在去心渊实验室，你让阮星眠黑进他们的内网，找宿主培育记录。\"
心渊实验室的铁门在凌晨一点被林昭撬开。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他鼻腔发酸，走廊尽头的观察室亮着冷白的光。
他贴着墙挪过去，看见玻璃后面有七八个带项圈的人，有的在发抖，有的在啃自己的手背，他们后颈都有淡青色的线——和陈默昏迷前的金线，是同一种纹路。
\"滴——\"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是阮星眠发来的监控截图：实验室地下三层有台神经连接装置，和他在因果链里看见的那台，连生锈的位置都一样。
林昭摸着后颈的麻痒往下走，金属台阶在脚下发出空洞的回响。
地下三层的门没锁，他推开门的瞬间，霉味裹着电流声涌出来——那台装置就立在屋子中央，表面的锈迹里嵌着零星的蓝光，旁边的桌子上，压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身后的终端屏幕亮着，编号\"08号宿主\"几个字刺得林昭眼睛生疼。
他伸手去拿照片，指尖刚碰到相纸，装置突然发出蜂鸣。
蓝光从锈缝里窜出来，在半空凝成一行字：【宿主觉醒进度：97%】
林昭的手机在这时炸响。
是苏挽月：\"局里门口有个女孩找你，她说......\"电话里传来少女的声音，像沾了晨露的银铃：\"我听说他能帮宿主掌控系统，是真的吗？\"
林昭捏着照片转身，装置的蓝光在他背后投下扭曲的影子。
他望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局里\"二字，突然笑了——那些分裂的系统，那些被当作容器的宿主，终于要自己找上门了。
\"当然可以，\"他对着电话说，声音轻得像在哄睡的孩子，\"前提是你得先告诉我，是谁唤醒你的。\"
走廊尽头的观察室里，某个戴项圈的人突然抬起头。
他后颈的淡青线开始变金，像被点燃的导火索。
而在城市另一头的警局门口，穿米白毛衣的少女正踮脚看墙上的警徽。
她眼尾的泪痣随着眨眼轻颤，眼底的金光比陈默更纯粹，更......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