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婳忽然收到一封邮件,她点开,里面是分门别类像是论文一样的罪行书。
第一页李畅非法挪用国自然经费,通过向学生发放劳务费再回收的方式贪墨百万。
往下滑甚至还有很久很久之前的违纪证据。
而且不止李畅的,有很多人的,按照人名和时间整理,有这份东西,就意味着研究所的大部分人,她几乎都能拿捏,如果真被压迫到,她随时可以釜底抽薪地掀桌。
虞婳略惊讶。
靳凡把家底给她了。
而靳凡的随邮留言是:“我准备辞职,这个位置以后是你的,这是我的底牌。”
虞婳意外于师姐竟然要离开。
思考片刻,她打电话给靳凡,嘟嘟两声,对方接了。
明明是开门弟子和关门弟子,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这是鲜有的沟通。
虞婳犹豫开口:“你要走了?”
“嗯,父母前年被车撞了留下很多后遗症,不能离开人,我准备回老家的高校任教,陪他们最后一程。”
对方平和地和她坦白,就像她们是一对闺蜜般,是平时就亲密的好朋友。
虞婳欲言又止,再三思考才说出一句:“你需要我帮什么吗?”
靳凡在对面笑了:“小师妹,我混二十几年了,人脉和资历都比你强,不用担心我混不到饭吃。”
“我是说钱上,你知道,我有一点钱。”虞婳声音依旧克制地应她。
靳凡才明白她意思。
虞婳有钱,大家都知道,上市能源企业的大小姐,商业航空头版的未来老板娘。
靳凡笑了声:“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得到你的帮助,你放心吧,等我混不下去的时候,会找你开口的。”
虞婳也不是会说好听话的人,她只是道:“那常联系。”
“好。”靳凡也利落答应。
电话结束,虞婳心底有些空落,和靳凡陌生过,争过,看过她意气风发在所里霸占李畅等人的资源,对方的时代突然落幕,难免有些怅然。
她回到家,周尔襟不多时也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几个扁式礼盒。
他不多言说但温和:“这些给你。”
虞婳认得那盒上logo,是欧美一个很出名的内衣品牌。
打开盒子,揭开用来包裹的丝绸,里面果然是内衣。
浅咖色,高支织法蚕丝质地光泽漂亮,款式也很好看,是两条宽布从肩带下缘交叉,手掌宽的两条布料又在胸底部托起,有一定支撑力,底下还有两层衬布覆盖全胸,边缘无痕,穿在里面大概率一点内衣形状都透不出来。
剩下的那几盒虞婳也稍微看了一下,一件比一件漂亮。
虞婳有些脸热,都不好看在一边花架旁正挡风点烟的周尔襟。
周尔襟都给她买内衣了。
“你怎么忽然给我买内衣?”
周尔襟站在离她有些距离的地方,指间夹着烟怕熏到她,浅笑安然说:“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哦……”虞婳的脸热得厉害,似有开水的热汽滚滚上脸。
但她又打开看了一眼,是真的漂亮,像艺术品,她之前买内衣都是差不多就可以了,从来不会挑这么好看的,视线被不自觉吸引,她低着头细细看着。
周尔襟也站在不远处,不急不慢看她在看内衣,没有开口打扰。
等虞婳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看得太久,一抬头看向旁边的周尔襟。
周尔襟态度徐和,没有一丝一毫急促不安,温和同她说:“看好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内衣包回去,轻声应:“嗯。”
周尔襟浅笑说:“我的眼光还好?”
“挺好的。”她喏喏。
周尔襟不疾不徐含笑说:“看来送到你心坎上了。”
“我挺喜欢这个礼物的。”虞婳的声音很小很小。
“那就好。”
虞婳想到还是会有点面红:“你自己去逛内衣的门店吗?”
周尔襟故意不说话,看着虞婳的脸越闷越红,他才捻灭指间的烟,取湿纸巾擦了擦手。
虞婳想打他,但太远了一时不趁手。
他慢悠说:“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听完之后可以生气。”
虞婳不解地看着他。
周尔襟说话仍然是温文尔雅的,不管说的内容是什么,被他说出来都显得很合理又温柔:
“有个需要交好的私募基金资本家有点恶趣味,带我去看为他定制的品牌内衣秀。”
言下之意很清楚,对方不是带他去看秀,是看人的。
虞婳的动作停了一下。
周尔襟同她对视着说话,慢声说:“但里面确实有几件看起来会穿得很舒服,我登记信息,让品牌方为我妻子定制几件,对方知道了,还笑我良久。”
虞婳却忍不住去关注一个妻子会关注的点:“你去看了内衣秀?”
周尔襟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坦然又温稳承认自己的错误:“是。”
但这错漏并不大,虞婳也知他敢当面说,当然不怕查。
也只是一个秀而已,以往维多利亚的秘密内衣秀全球多少人都在看。
周尔襟已经是一个在社会里有过足够阅历的人,足够和光同尘:
“红尘中混碗饭吃,很多灰色地带我需淌水过,但错了就是错了,你可以来打我了。”
虞婳一时间竟然被他坦荡的姿态弄得气笑:“你还告诉我,就不怕我生气。”
周尔襟想同她交心,深峻的眉目认真:“虽然听上去有点荒唐,但我有些心里话想告诉你。”
“你想说什么?”她质问。
周尔襟不躲不避地直视她:“我三十岁了,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如果这些手段可以让我轻易失控,那我在没有结婚的时候,就已经玩到像个败家子了。”
他又和顺平静地说:“很难在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未开封状态。”
虞婳也意识到,他婚前面对这种场景只会更多。
但他三十岁还能是处男,他的忍耐力和恒心、思想层次,都是顶尖的。
更遑论他是等一个根本不知道会否未来和他产生交集的人。
他还能如此克制男人重欲的天性。
周尔襟的眼神一直都平和温润,似能包容任何东西,不急着表达自己的观点: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虽然他喜欢她,但虞婳一直都能感觉到,他是还保留自己自尊的,并不会因为喜欢她,就放弃自己的立场自尊,他还是个完整且不卑不亢的男人。
虞婳追问:“婚后这些事情有减少吗?”
周尔襟完全坦白,不因为怕她生气就隐瞒或说轻:
“不是非去不可,我基本都拒绝,这是我们结婚后第一次,我眼下有求于人,不敢胡来。”
虞婳追问:“我们需要求他什么?”
明明事态紧急严重,周尔襟却说得分寸恰好,不令无法帮到忙的她还一顿白担心:
“飞鸿最近可能需要一点钱,需私募基金给面子出资,不得不低头。”
虞婳忽然想起,她只见过周尔襟两次抽烟,都是在他有点烦躁的时候:“你刚刚抽烟是因为有点不开心?”
他不躲避自己作为人会有的情绪:“是。”
所以他被拉去那些地方,其实自己也是不满的,却能耐着性子来听她的反应。
这种度量,她做不到。
虞婳试问:“那你不生气?”
周尔襟坦然说:“没有,他在消遣,但我是在为我妻子看内衣,没什么好生气的。”
虞婳冷不丁被他撩到一下,她咕哝:“你还挺会安慰自己的。”
周尔襟却实话实说:“回到家看见你喜欢那些礼物,才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在社交场上让步的不舒服已经烟消云散。”
尤其是她看了又看,袭来的其实是丝丝密密的幸福。
旁人看什么他不管,他是去为他妻子挑选礼物的。
虞婳不知是生气还是揭过地轻哼一声,又没有太大起伏地说:
“我知道了,那你今天晚上给我洗脚作为惩罚。”
但周尔襟没作声,他站在葳蕤密布的花架旁边,抬手,从刚刚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背着风燃着。
看他点了一根烟,虞婳板着脸:
“说了我可以生气,给你惩罚又不开心?”
周尔襟轻吐出一口烟雾,俊朗成熟的五官在迷蒙中,他吐出两个字:
“不是。”
虞婳有点想刨根问底:“那是什么?”
岂料周尔襟坦诚得过分:“你给的奖励太好,我需要缓一缓。”
虞婳:“?”
虞婳一脸无语到想笑:“你神经啊。”
他也笑着:“不是神经,是爽到了。”
虞婳更是无语:“……不想和你说话了。”
但周尔襟想和她说话,他从容笑着:“平时如果忽然去摸你的脚,怕你觉得我变态,但我事实上确实想摸,你给了我一个好借口。”
没想到歪打正着的虞婳:“……”
她不想让周尔襟太爽,命令他:“那你去洗干净,再来给我洗脚。”
他相当好脾气地说:“好。”
周尔襟熄掉烟,上楼去洗澡。
而虞婳看着桌上放着的那几个礼盒。
她今日已经洗过澡了。
起身,拿着那几个礼盒去洗衣房,她放进洗烘一体的洗衣机里快洗了一遍。
周尔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虞婳只穿着内衣裤坐在床边,就是他带回来的衣物,丝滑光泽的衣物裹着她的胴体,在她胸前交叉托稳。
她平时看着清瘦,但匀称又有匀净的肉感,细长的腿搭在床边,她长发垂落在平直的肩膀前后,蝴蝶骨若隐若现,柔白得像一块羊脂玉,细嫩温润像艺术品。
看见周尔襟出来,她支使般开口:“你过来吧。”
周尔襟一直看着她,走上前,虞婳用脚点一下刚刚让人端上来的泡脚桶:“洗吧。”
他发上的水都没擦干,但闻言,他唇角微扬,立刻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便半蹲下身,握着她的脚放进水里。
家里的佣人准备的是电动的按摩泡脚桶,虞婳提前把按摩关了,水温显示四十度。
周尔襟哪怕在给人洗脚,都风度翩翩的,还抬眸问:“水温合适?”
虞婳双手撑在床沿上,一双如清浅阳光的眸子俯视着他:“你洗你的,别管这么多。”
“行。”周尔襟干脆利落地应话。
她的脚足趾圆润,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揉搓过去都是柔软有弹性的,他清洗到每一寸缝隙,弄得虞婳又痒又麻,她下意识绷了一下脚趾。
周尔襟握着她的足弓,似真的不解,无辜抬眸问:“怎么了?”
他手本来就大,同她足长一样,大手握着她足弓,完全把她的脚包在手里。
虞婳自觉自己码数其实是中位数,并不是多小的脚,但在他手里显得娇小,甚至她自己看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虞婳努力板着脸:“你别问,洗就行了。”
周尔襟很有职业道德地点点头,又继续帮她揉搓,水声哗哗作响,虞婳耳根微热地别过头不看。
对方的大手磨过她足沿,又轻轻按过她每只脚趾,还很用心帮她拉伸一下,她有只脚趾是有点天然弯的,不太明显,但周尔襟一直给它拉伸,像拉一条qq糖一样。
虞婳:“……”
他忽然开口:“说实话。”
周尔襟抬起头来看她:“有句话我觉得可能说出来很猥琐。”
还不等虞婳追问,他又坦坦荡荡地直视她:“你脚好小。”
虞婳咬着下唇忍耐着:“……嗯。”
周尔襟还游刃有余开着玩笑:“如果等会儿我的鼻血滴下来,记得提醒我。”
虞婳狠心说:“……提醒你干嘛,就要流晕你。”
他抬起头来,含笑说:“不行,我鼻血流下来怕弄脏你的脚。”
虞婳这下真服了。
周尔襟笑着帮她搓干净,又按摩了一遍,按到虞婳都感觉自己脚的所有关节松松软软,像一块刚出炉的面包很放松。
周尔襟去处理了残局,上床从背后抱住她:“我有句话想问你。”
虞婳的声音都绵了一点:“嗯?”
他薄唇贴近她耳边,虞婳心跳都有些加速,等待着他的话。
但他说:“你内衣洗了吗?”
虞婳:“?”
她又被气笑了,翻过身去用力打他:“我洗了!我洗了才穿的,谁会不洗就穿。”
周尔襟被锤了还笑:“怕你勾引我太心切,老公也是关心你。”
虞婳跨坐在他腰上,推着他不让他起来:“不要你关心。”
“好好,不要我关心。”周尔襟顺着她说,“别生气,气坏了也是我心疼。”
虞婳命令他:“你不要说话了。”
“好,我不说话了。”周尔襟躺平任她宰割。
虞婳瞪着他。
周尔襟还很友好地笑。
虞婳嘟囔问:“你今天是不是想看看我听见是什么反应?”
“是。”他也直接答。
虞婳也告诉他:“说实话有点生气,但这件事本身的度不至于到让我很不舒服的程度。”
“但还是不舒服的,对吗?”周尔襟没有忽略她每一句。
她有点垂头:“嗯。”
周尔襟伸手帮她把垂落的长发撩到耳后:“我们应该一次性捋好规则,超过什么界限就是雷区,在什么情况内逢迎商场关系是合理的,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想和你磨合。”
他说出磨合两个字的时候,比夜晚亲密无度的时候还亲密。
人都有缺点,他如此直白地要她和他磨合,像两块本来缺口不一样的石头蹭在一起打磨,要磨到和对方完全契合的程度。
虞婳起身,穿起一条睡裙爬下床,到书桌边开始写点什么。
周尔襟走过去看。
她很明确列出了什么行为是合理的。
例如去和很多人吃饭,一张桌上有喜欢他的女人,这是合理的,不用因为避嫌避到把正经的工作都全部往外推。
但如果是跟着去那种会所,或是私密庄园里面,同行者全部都是男的,叫了一群异性做消遣,这种是不可以的。
不认同“他们都找了就我没找”这种说法。
她写得很仔细,虽然不能囊括所有情况,但她家里也是从商,听过看过,其实很了解,周尔襟能从这些示例里找到明确一条界线。
并不是紧逼到让人无所适从,反而是现实的,看过多方情况决定的。
她写完,认真问周尔襟:“你觉得可以吗?”
周尔襟同她是一条战线,只想维护这得来不易的相守:
“可以,你写的雷区,也是我做不出来的事情。”
只这一次已经够了。
困境之下,人难免姿态变形。
不听不看,忽略掉那些对他来说只是商场塑料模特的人。
虞婳其实反思自己身上的缺点,转而问:“你介不介意我和别的妻子不一样,我完全没有时间管家里的事。”
周尔襟同她对视,明白又温和地告诉她:“这一点我不介意,不用磨合,如果有需要两个人做决定的事情,我也会和你商量。”
”知道了。”虞婳有底了。
她把这件事抛开不聊:“最近可能要动飞鸿的法务部了,李畅泄露机密的证据找到,现在可以告他了。”
“但现在翔鸟的evtol还没有投产,对方并未获利,可能会导致判出来的结果并不严重。”周尔襟也吐露思虑。
虞婳却轻声说:“你觉得翔鸟有了解决办法,会管李畅的死活吗?”
方案就在手里,被告的是李畅不是他们翔鸟,翔鸟没有损失,即便马上利用她的想法设计投产,让这批evtol马上造出来,对翔鸟都没关系。
惨的只有李畅,因为那抄袭而来的evtol亳不顾他处境地投产,到时候在市场上有占有率,李畅只怕坐穿牢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