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号甲板,黄昏。
李彻“开火”二字的尾音,被一声撕裂天地的巨响,彻底吞没。
“轰——!”
数十门主炮同时怒吼,沉重的炮弹拖着橘红色的尾焰,像一群愤怒的流星,狠狠砸进了那片翻腾的海水中央。
“陛下!”韩破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骇。
他没见过这样的齐射。
不计后果,不留余地,仿佛要将这片海都彻底煮沸。
水柱冲天而起,高达百丈,又如暴雨般倾盆砸落。尖锐的嘶吼声,在炮火的轰鸣中,戛然而止。
海面,被炸成了一锅翻滚的,混杂着硝烟和水汽的浑浊浓汤。
“停了?”一名观察员不确定地喊道。
李彻看着海面,没有说话。
韩破虏握紧了刀。
“报告!强度反应消失!”
“海面下的阴影也消失了!”
甲板上的水兵们,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用音乐打不赢,就用炮弹讲道理。这很符合他们的行事准则。
韩破虏却依旧不敢放松,他看着李彻。
“陛下,结束了?”
“你听。”李彻抬了抬下巴。
韩破虏一愣。
欢呼声渐渐平息。炮火的余音散去后,一种新的声音,从沸腾的海水中传来。
不是歌声。
是“咕嘟……咕嘟……”的声音。
像是无数个气泡,从海底深处涌出,在水面破裂。那股浓郁的腥臭味,比之前浓烈了十倍。
“不对劲。”韩破虏沉声道,“全员戒备!”
李彻笑了。
“打输了就掀桌子,还行。”
他话音刚落,舰队正前方的海面上,那锅“浓汤”猛地向两侧分开!
一个东西,正从水下缓缓升起。
那不是一个实体。
它像是由海水本身构成。无数墨绿色的海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凝聚、压缩,最终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模糊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没有四肢,只有一个矗立在海面上的,高达数十米的巨大水影。
刚刚那轮齐射,似乎不仅没能伤到它,反而将它彻底激怒,让它从无形的歌声,变成了有形的水体。
“这是……什么怪物!”有水兵的声音在发抖。
韩破虏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陛下,这……是妖术!”
“不。”李彻纠正他,眼神里满是研究的兴趣,“这是压强。”
韩破虏:“?”
“它把海水当成了自己的身体,用某种频率控制着水的形态。”李彻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虚划,“你看,它的轮廓一直在抖,说明这种控制并不稳定。炮火的冲击,反而帮它把能量聚合起来了。”
李彻放下手。
“简单的说,朕刚刚那一轮,是给它充了电。”
韩破虏的表情,已经彻底凝固。
那巨大的水影“看”向了无畏号。虽然没有眼睛,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冰冷、怨毒的视线。
下一秒,水影周围的海水,再次沸腾!
一根根由海水构成的巨大触手,从海面下猛地射出,以惊人的速度抽向舰队!
“规避!开火!”韩破虏嘶吼道。
近防炮喷吐出密集的火舌,在水之触手上打出一串串涟漪,却无法阻止它分毫。
一艘护卫舰躲闪不及,被水鞭狠狠抽中!
“砰——!”
钢铁的船身,竟被抽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整艘船都侧倾了过去。
“陛下!物理攻击对它效果不大!”
“不,是你打错了地方。”李彻摇头。
“请陛下示下!”
“打它的身体,就像用水去浇灭一场水灾。”李彻的目光,扫过那片翻涌的海面,“它的核心,不在那个水影里。”
他看向那台被孤零零放在甲板上的留声机。
“它还在‘唱歌’,只是我们听不见了。”李彻说,“频率变得更高,超出了人耳的范围。”
“那我们该如何……”
“很简单。”李彻打断他,“既然它喜欢听,朕就给它来点更刺激的。”
他转身,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命令。
“传令。”
“炮兵把所有穿甲弹的弹头,都给朕卸了。”
韩破虏彻底愣住了:“……陛下?”
“卸掉弹头,把里面的火药,倒出来一半。”
“……然后呢?”韩破虏艰难地问。
“然后?”李彻笑了,笑得像个准备恶作剧的孩子,“把朕唱片箱里,那张《将军令》,给朕塞进去。”
整个甲板,一片死寂。
水兵们看着皇帝,又看了看那几乎要掀翻战舰的海水触手,脑子里一片空白。
往炮弹里……塞唱片?
韩破虏嘴唇翕动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觉得这场战斗,已经朝着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向,策马狂奔而去了。
“还愣着干什么?”李彻催促道,“朕要让它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靡靡之音’。”
“……遵旨!”
韩破虏几乎是咬着牙,对自己最精锐的炮兵,下达了这个他戎马半生以来,最离谱的命令。
很快,一枚枚被“改造”过的特殊炮弹,被重新填入了炮膛。
“陛下。”韩破虏走回李彻身边,声音干涩,“真的……有用吗?”
“炮弹是什么?”李彻反问他。
“是……武器。”
“炮弹是道理。火药是道理,弹头也是道理。”李彻看着远处那狂舞的水影,“但有时候,道理需要包装一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
“朕现在,要把朕的道理,用音波的方式,直接灌进它的脑子里。”
李彻抬起手,重重挥下。
“开火。”
“这一次,不用瞄准那个水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
“给朕对着整个海湾,打一曲……弹幕协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