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坊里,信国公府婆媳走后,赵倚华也要走,冷着脸对魏承昱视而不见,要谢姮的马车送她回去。
燕王向前走了两步,低缓的声音说道:“本王也驾了车,可送姑娘回去。”
赵倚华只做听不见,偏不理他。
谢姮打着圆场,“若是如此,最是好了。我还想再挑几块料子,不知还要耽搁多久,你府中忙,不如就先乘了燕王的马车回去。”
赵倚华见谢姮不肯送她,又吩咐赵府的嬷嬷道:“去叫我们的车来。”
嬷嬷无奈,便想出门喊小厮回去一趟。
谢姮赶忙拦了下来,小声对赵倚华道:“这是何苦,难道真要这样糟心着成亲不成?且听他说些什么,若是不对,再气恼也不迟。”
赵倚华闻言,脸色缓和了许多。她本来也没打算真闹得难堪,不过是撒撒气罢了。
谢姮见说动了她,便又转身对燕王道:“有劳殿下了。”
燕王道:“无碍。”
随后来到赵倚华身边,态度虔诚,“姑娘请。”
赵倚华“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见燕王府的马车果然在门外等着。
身姿矫健的上了车后,却见魏承昱也跟了上来。面上一惊,不过却没说什么。
赵家的嬷嬷见了道:“殿下,这恐怕不妥。”
韩璋正色道:“有何不妥?太后和陛下既赐了婚,便是天定的姻缘。何况,不过八日,赵姑娘便是燕王妃了。”
赵倚华在车中道:“都是军中儿女,何须怪哉!”
于是,那嬷嬷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马车行走了起来,赵倚华只看着别处,偏不往燕王那边看。
魏承昱端正的坐着,望着那张明艳而又倔强的小脸,威严的凤眸多了些柔情,平日不苟言笑的俊颜竟微微有些发红。
他声音低沉和缓的说道:“上次的事,是我的错。伤了你的心,我向你赔不是。”
赵倚华听了这和软的语气,心中一阵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要掉下来。
但她决心要给他点厉害瞧瞧,即便是皇子,也不能仅凭三两句好话就放过了他。
于是,扁一扁嘴,仍不理他。
魏承昱性子稳重,又沉郁严肃惯了,断不会那套油嘴滑舌哄姑娘的说辞。
但好在,他也从没想过用皇子的身份去压人,当下便又真心实意的道起歉来。
“我在朝中的情势你应该有所耳闻,人人都不敢与我走的太近,偏偏你就不怕。
那日皇祖母赐婚时,我见你哭了,晚间去贵府拜访时,又见你刚刚哭过。
我又听说了陆赵两家结亲的传言,便以为皇祖母定是误解了你对我的亲近,而你是迫于无奈才接受了这门亲事,因此,才有了退亲的想法。
后来,你恼了,我才觉得或许是我错了。”
赵倚华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在情在理,全无一个皇子的傲慢脸相,反而恳切低声,不免心思松动了一些。
又听魏承昱道:“我想请你去个地方,有些十分紧要的话要与你说。”
赵倚华终于转过头正眼看他了,“什么话?”
魏承昱嘴角微扬了一下,有着深深的落寞,目光真诚深沉,“一些对你和赵家都很重要的话。”
赵倚华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魏承昱略松了一口气,对车外朗声道:“去九曲阁!”
于是,马车又改道去了九曲阁。
两人下了车,没有去前楼的雅座,而是去了后院的水阁——玉清台。
赵府的嬷嬷本想也跟着上船,但被韩璋挡了下来。
赵倚华知道魏承昱不是虚浮孟浪之徒,必是有重要的事情,便让她和赵府的小厮们一起与韩璋在岸上等着了。
两人乘了小船来到了阁中,赵倚华开门见山的问道:“殿下有什么话要与臣女说?还是说,又想退亲?”
魏承昱自嘲的笑了一声,俊颜略带无奈,“恐怕等我将这些话说完,想要退亲的便是姑娘了。”
赵倚华严肃了起来,“到底何事?”
魏承昱站了起来,踱了几步,背对着赵倚华道:“本王不想瞒你,我已选择了一条极其危险难走的路,成为燕王妃,可能不会给你带来荣耀,反而带来灾难!”
“什么意思?”赵倚华秀眉紧蹙,肃穆庄严。
魏承昱转过身来,威严沉稳的眸子紧紧盯着她,醇厚有力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本王要夺储!”
赵倚华呆在原地,谁都知道,那个位置几乎板上钉钉的属于声望最高的齐王。
而燕王,流放边疆十二年,不过回京半年,有何根基?
魏承昱见她深受震撼,声音和缓了一些,道:
“这就是我决心去做的事,纵死不改!如果赵家不想牵扯进来,唯有退亲一条路。”
赵倚华沉思不语,自古夺储失败的皇子是何下场,她自然知道,或是幽禁一生,或是你死我活!
魏承昱见了这情景,心中虽闷痛,但仍沉声道:“不必勉强,用完这餐,我送你回府。”
“为什么要夺储?”
清丽的声音忽然平静的问道。
“为我自己,为我母后,为那些含冤受屈的人,更为了天下万民和清明朝堂!”
魏承昱目光坚定,不卑不亢。
“好,我陪你。”
“什么?”
魏承昱剑眉微蹙,不敢置信。
“我说,我陪你。”
赵倚华玳瑁般的眸子透露出无比的坚定,迎上他的凤眸,缓缓走了过去。
“我不是你的累赘,我会是你的左膀右臂!”
魏承昱望着眼前徐徐向自己走来的女子,她似乎是笼罩在一道光中,那道光抚平了他刚刚的痛苦,并点亮了他孤寂的心。
“倚华,你不怕吗?”
赵倚华灿然一笑,“怕,怕的要死!但我更怕多年以后会趴在你坟头上哭!”
或许是她的俏皮和乐天感染了魏承昱,他难得的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赵倚华又道:“幼时,父亲打仗负伤,我曾问父亲,打仗这么痛,还会死人,为什么还要打仗?
父亲说,人没有不怕死的,但总有比死更重要的东西。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边境安宁和我与母亲。”
魏承昱心潮翻滚,凤眸幽暗,缓缓走上前去,将女子的柔荑执于手中。
“倚华,一旦陪我走上了那条路,你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赵倚华温婉一笑,“殿下日后会后悔吗?”
魏承昱摇摇头,“我早已抛却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