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冰冷的黑曜石地砖,透过厚实柔软的蚕丝被,依旧传递着刺骨的寒意。龙巧云像一只被强行裹进蛹里的、愤怒的蝶,徒劳地扭动着被束缚成圆柱状的身体。被卷里残留着龙天身上那股混合着沉水香、血腥味和药味的独特气息,此刻却如同最辛辣的嘲讽,刺激着她的神经。
“龙天!你混蛋!放我出来!”
“等我出去你就死定了!听到没有!你死定了!”
“开门!给我开门啊——!”
愤怒的尖叫和撞击门板的闷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玉石俱焚般的绝望和疯狂。被卷随着她的挣扎在地上翻滚、弹动,像一颗被赋予了生命的、巨大的、充满怨念的保龄球。
然而,就在这看似歇斯底里的挣扎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后,那剧烈的扭动和愤怒的咒骂声,如同被骤然掐断了源头,戛然而止。
被卷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只有被卷边缘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蠕动,显示出里面的人并未放弃。
黑暗温暖的“茧”内,龙巧云急促的喘息声渐渐平复。琥珀色的瞳孔在绝对的黑暗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如同潜伏在深海的掠食者,所有的疯狂和愤怒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只剩下冰封般的计算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
(笨蛋哥哥……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从小到大……你哪次真能甩掉我?)
一丝极淡、却又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弧度,在她紧抿的唇线边缘悄然绽放。那并非被安抚的微笑,而是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精心布置陷阱时,那种无声的、冰冷的、胜券在握的——计划得逞的微笑。
她不再浪费力气去撕扯那坚韧的智能蚕丝被。这被子是龙家特供品,内嵌了高强度的纳米纤维网,蛮力根本无法挣脱。她的优势,从来不在肌肉的力量。
她的优势,在她那颗远超常人的大脑,在她从龙家庞大信息库中汲取的海量知识,在她对家族安保系统近乎本能的熟悉,以及……她那近乎妖孽的、将理论瞬间转化为实践的天赋!
(门口的生物识别器……用的是第七代“磐石”加密核心……)
(主控逻辑芯片在门框左上角内嵌……)
(能源管线走的是地板下方……)
(备用应急物理锁死开关……呵,他果然拍下了……)
无数关于这扇门、这个休息室安保系统的结构图、加密协议、漏洞报告……如同潮水般在她脑海中飞速流淌、组合、分析。每一个字节,每一个回路,都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得益于龙家对核心子弟近乎填鸭式的全方位培养(包括她出于兴趣和“以备不时之需”而精研的黑客技术),以及她自身那堪称恐怖的学习能力和举一反三的天赋,眼前这扇号称能抵御小型能量武器轰击的合金门,在她眼中,已然如同一个布满了后门和逻辑陷阱的筛子。
更妙的是——她此刻就在门外!距离核心感应区不足一米!
而且,为了能第一时间捕捉到龙天归来的信息,她早就在这门口布设了极其隐蔽的、以她自身生物信号为触发媒介的微型信息节点!如同埋下的种子,此刻,正是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的时候!
行动!
龙巧云屏住呼吸,将被束缚的双手艰难地挪到胸前,仅凭指尖那极其微小的活动空间,开始在被卷内部以一种特定的频率和力度,轻轻敲击着覆盖在身上的蚕丝被面。
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这不是无意义的挣扎,而是利用被卷的物理传导性,模拟出一种极其微弱、却蕴含着特定指令序列的震动波!如同摩斯密码,又如同某种生物电信号,精准地传递到紧贴着门框的地面,被她预埋的微型节点接收、放大、转译!
与此同时,她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厚重的被褥和合金门板,强行接入休息室内部那个与门禁系统相连的、负责环境调节的次级智能管家网络!这是整个防御体系中最不起眼、却也最容易被忽视的薄弱环节!
她的意识如同无形的数据流,在冰冷的电子海洋中急速穿行。家族庞大的防火墙在她预设的后门和此刻模拟出的、属于龙天重伤虚弱状态下的生物特征波动(这是她根据刚才接触瞬间感知到的数据模拟的)双重掩护下,如同虚设。她绕过层层加密的逻辑锁,如同庖丁解牛般,精准地找到了门禁主控核心与能源管线之间的那个关键耦合节点!
(就是这里!)
龙巧云意念一动!
“滋——”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静电释放般的轻响,在厚重的门板内部传出。那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门外龙巧云自己的呼吸声掩盖,却代表着门禁系统内部某个关键的通路被强行“熔断”!
紧接着,她模拟的“龙天虚弱生物特征”数据流,如同最高权限指令,瞬间注入门禁核心!
“滴…滴…权限…验证…通…过…”
门禁系统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竟然发出了一阵极其不稳定、断断续续的确认声!仿佛系统本身也陷入了巨大的逻辑混乱!
咔哒!
那声代表着物理锁死解除的机括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成了!
整个过程,从她停止挣扎到破解完成,耗费的时间……仅仅是她计算中“那么一丢丢”——不到三分钟!
包裹着她的巨大被卷,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蠕动起来。不是之前那种狂躁的挣扎,而是带着明确目的性的、如同蟒蛇蜕皮般的扭动。被束缚在身侧的手臂极其艰难却精准地找到了被卷边缘的缝隙,指尖如同最灵巧的钩针,开始向内抠挖、拉扯那坚韧的纳米纤维接缝处。
龙天在裹她时,终究是重伤力竭,加上仓促,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那看似严密的缠绕,在绝对冷静和精准操作的龙巧云面前,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撕裂声响起。
一道狭窄的缝隙,在“茧”的顶端被强行撕开!
一只纤细、白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手,如同破茧而出的蝶,猛地从缝隙中探了出来!紧接着是另一只手!
两只手抓住缝隙边缘,用尽力气向两边撕扯!
嗤啦——!
缝隙被迅速扩大!
龙巧云如同挣脱泥沼的水妖,湿漉漉的脑袋首先钻了出来,乌黑的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琥珀色的瞳孔在走廊昏暗的地灯下闪烁着冰冷而兴奋的光芒。她深吸了一口走廊里冰冷的空气,如同重获新生。
她奋力地从被卷的束缚中彻底挣脱出来,动作迅捷无声,如同暗夜的精灵。那床巨大的蚕丝被被随意地丢弃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条失去了生命的巨蟒。
龙巧云赤着足,站在冰冷的黑曜石地砖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在刚才挣扎中有些凌乱的丝绸睡裙。她没有立刻去推门,而是先侧耳贴在冰凉厚重的合金门板上,屏息凝神。
门内。
一片死寂。
只有极其微弱、悠长而艰难的呼吸声,如同游丝般透过厚重的门板传递出来。那呼吸声中夹杂着无法忽视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哑杂音,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濒临断绝的脆弱。
(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龙巧云的心猛地一揪,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执念压下。无论如何,他就在里面,而且此刻……毫无防备。
她伸出手,没有去触碰门禁识别区——那里已经被她“熔断”了主控逻辑。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生物电,如同最精密的钥匙,轻轻点在了门板右下角一个极其隐蔽的、用于工程维护的物理接触点上。
嗡……
门板内部传来极其细微的电流激活声。
厚重无比的合金门,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推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门缝开启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沉水香和药味的复杂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龙巧云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滑溜的鱼儿,瞬间侧身闪入门内!动作轻盈迅捷,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咔嚓。”
在她进入的瞬间,身后的合金门再次无声地、严丝合缝地闭合、锁死。将内外彻底隔绝。
休息室内,光线昏暗。
只有墙角的地灯散发着幽微的蓝光,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龙天就靠坐在门后的阴影里。
他低垂着头,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苍白的脸颊上。破碎染血的黑色作战服敞开着,露出里面同样被鲜血浸透的绷带,大片刺目的暗红色正在他肋下和胸腹间洇开,如同盛开的、死亡的花朵。
一条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拍下锁死开关的姿势,搭在冰冷的门板上。他的呼吸微弱而艰难,每一次胸膛的起伏都牵扯着伤口,带来细微的痉挛。整个人如同被风雨彻底摧垮的雕塑,散发着浓重的死寂和虚弱。
龙巧云站在门口,静静地凝视着阴影中那个熟悉又无比脆弱的身影。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心疼、愤怒和某种更深沉情绪的光芒一闪而逝。但很快,那光芒就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所覆盖。
她没有立刻上前。
而是如同最谨慎的猫,无声地、一步步地靠近。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兄长苍白失血的脸,扫过他紧蹙的眉头,扫过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扫过他肋下那片触目惊心的暗红……最终,定格在他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上。
距离他还有两步之遥时,龙巧云停下了脚步。
她开始动作。
不是扑上去,而是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缓慢和专注。
纤细的手指抬起,落在自己睡裙侧面的系带上。
轻轻一拉。
丝质的系带如同失去了支撑的藤蔓,无声地滑落。
接着,是另一侧的系带。
然后是肩头的细带……
动作流畅而无声,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剥离感。
“窸窸窣窣……”
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件柔软的、带着她体温和淡淡栀子花香的月白色丝绸睡裙,如同失去了依附的月光,悄然从她光洁的肩头滑落,顺着玲珑的曲线,一路委顿,最终如同凋零的花瓣,无声地堆积在她赤裸的、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足踝边。
月光(窗外虚假的量子月清辉)透过巨大的景观窗,吝啬地洒下几缕,恰好勾勒出少女初绽的、青涩却已具惊人魅力的胴体轮廓。光滑的肌肤在幽暗中泛着象牙般柔润的光泽,纤细的腰肢,微微起伏的胸线,修长笔直的双腿……一切都笼罩在一种禁忌而危险的氛围中。
龙巧云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她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阴影中那个毫无知觉的兄长身上。琥珀色的眼底,燃烧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不顾一切的火焰。
她赤着足,迈过地上那堆柔软的丝绸,如同踏过一片无意义的荆棘,一步一步,最终走到了龙天的身前。
她缓缓蹲下身。
距离如此之近,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感受到他微弱呼吸带出的、带着铁锈气息的温热气流拂过她裸露的肌肤。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汗水浸透的碎发,露出他苍白而俊朗、此刻却写满痛苦疲惫的眉眼。
(笨蛋哥哥……总是这样……)
(总是推开我……)
(总是伤害自己……)
复杂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有些窒息。但随即,一股更强烈的、想要留下印记、想要证明存在、想要彻底将他绑在自己身边的冲动,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
她俯下身,不再犹豫。
目标,是龙天左侧锁骨下方那片裸露的、带着陈旧弹痕的肌肤。
她张开嘴,洁白的贝齿在幽暗中闪烁着微光。
然后,带着一种混合了惩罚、占有和刻骨铭心眷恋的力道,狠狠地咬了下去!
“嗯……”
即使在深沉的昏睡中,巨大的痛楚依旧让龙天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痛苦的闷哼。身体本能地痉挛了一下,眉头锁得更紧。
龙巧云没有松口。
齿尖深深地陷入温热的肌肤,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颤栗的触感。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肉在齿间微微凹陷的弹性,感受到皮肤下血液奔流的搏动,感受到属于兄长的、独一无二的生命气息。
她用力地咬着,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烙印进他的骨血里,留下一个永恒的、无法磨灭的印记。直到口中尝到了淡淡的、带着铁锈味的咸腥——那是他的血。
一个清晰的、带着深紫色瘀痕的齿印,如同妖异的烙印,出现在那片肌肤之上。边缘微微渗出血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她终于松开了口。
舌尖无意识地舔过齿痕边缘渗出的血珠,那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如同最炽烈的毒药,点燃了她心中更深的火焰。
一个不够。
远远不够。
她的目光移向他的肩头——那里有她昨夜留下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淡紫色齿痕。
她再次俯身,如同固执的幼兽,在旧痕之上,又叠加了一个新的、更深的烙印!
“唔……”
龙天在昏睡中再次发出痛苦的呓语,身体无意识地想要蜷缩躲避,却因为重伤和虚弱而动弹不得。
还不够。
她的视线扫过他紧抿的唇线,扫过他滚动的喉结,扫过他裸露的胸膛上每一处伤痕……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他右侧颈动脉那剧烈搏动的位置。
那是生命最脆弱也最奔涌的所在。
她如同被蛊惑般,缓缓低下头。
温软的唇瓣,带着惩罚性的、不容置疑的力道,再次覆盖了上去。
这一次,不是咬,而是如同吸血鬼般,带着一种奇异而危险的吸吮。齿尖轻轻刮擦着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和无法言喻的麻痒。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颈动脉在她唇下疯狂搏动的力度,感受到生命最原始的律动。
(这样……你就永远是我的了……)
(永远……别想再甩开我……)
她在心中无声地宣告着占有。
不知过了多久,龙巧云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龙天颈侧那片被她吮吸啃咬出的、如同盛放红梅般的深红色印记,她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满足。
做完这一切,她不再停留。
她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避开龙天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异常坚定地环抱住了他精瘦却伤痕累累的腰身。然后,她将自己的身体,如同最依恋主人的猫,紧紧地、毫无缝隙地贴了上去。
冰冷的肌肤瞬间被兄长滚烫(因失血和伤痛而异常高热)的体温包裹。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艰难的起伏,感受到他每一次微弱呼吸时身体的震动。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沉水香和属于他的独特气息,如同最强烈的麻醉剂,瞬间包裹了她,带来一种扭曲的、令人心安的归属感。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脸颊深深埋进他滚烫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人沉迷的气息。纤细的手臂绕过他的腰背,将他紧紧箍在自己怀中,仿佛要将他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赤裸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破碎的衣衫和染血的绷带,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覆盖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却在不自知中,勾起了一抹心满意足的、如同孩童终于得到了最心爱玩具般的、纯粹而扭曲的微笑。
窗外,那轮虚假的量子月,冷漠地注视着休息室内这禁忌而依偎的一幕。幽微的地灯蓝光,将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地板上,拉得很长,扭曲成一个无法分割的、如同连体婴般的诡异剪影。
龙天在深沉的昏睡和伤痛中,似乎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温暖和令人安心的气息(尽管这气息中混杂着血腥和危险)。紧蹙的眉头,在无知无觉中,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丝。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指尖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搭在了龙巧云紧搂着他的、冰凉的手臂上。
龙巧云感受到了那细微的触碰。她没有睁眼,只是将环抱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这份扭曲的温暖,永远地禁锢在怀中。冰冷的足尖无意识地蹭了蹭龙天同样冰凉的脚踝,寻找着最后一点热源。
沉重的黑暗与无声的依偎,彻底吞没了房间内的一切。只有两道交织在一起的、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在弥漫着血腥与沉水香的空气中,如同垂死的蝶翼般,微弱地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