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章玄华彻底撕碎伪装并警告后,席晚容如同惊弓之鸟,在商场里消沉了好几天。
她不敢再主动联系章玄华,甚至看到光华学院相关的东西都会心头发紧。
她试图将全部精力重新投入到工作上,用忙碌麻痹自己,但攀附夜清流的执念如同附骨之蛆,并未因恐惧而消散,反而在绝境中滋生出更扭曲的疯狂。
既然章玄华这条路断了,叶凡霜更是不可逾越的冰山,那就只能靠自己。
她需要钱!大量的钱!去包装自己,去打入更高层次的社交圈,去制造“偶遇”夜清流的机会!她不能永远待在这个小小的专柜!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她心底疯狂滋生--挪用公款。
她所在的珠宝专柜,每日流水巨大,管理上并非滴水不漏。
作为资深柜员,她熟知流程漏洞。只要操作得当,短时间内挪用一部分,等她在新的“猎物”身上找到钱补上,神不知鬼不觉……巨大的贪婪和侥幸心理压倒了恐惧。
席晚容开始小心翼翼地行动。她利用交接班的空档,伪造销售单据,将部分现金收入不入账或少入账。
她变得异常谨慎,同时也异常焦虑,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
她开始更加疯狂地物色新的目标--那些来逛商场的、看起来有钱又容易上钩的男人。
这天下午,席晚容刚完成一笔“特殊操作”,将一叠厚厚的现金偷偷塞进自己藏在储物柜的手包夹层里,心脏还在狂跳。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准备迎接下一位客人。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专柜前。
章玄华。
他今天没穿卫衣,换了一件质地精良的浅蓝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着,下身是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裤,衬得身形更加挺拔修长。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身旁跟着的依旧是那个戴眼镜的廖峰。
席晚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怎么来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章玄华的目光随意地扫过柜台里璀璨的珠宝,最后落在了脸色苍白、强作镇定的席晚容身上。
他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脸上露出一个干净温和、甚至带着点歉意的笑容,如同初次见面时那般无害。
“晚容姐,下午好。”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少年人的朝气,“没打扰你工作吧?”
席晚容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僵硬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章……章少?您怎么来了?”
她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藏在柜台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制服裙摆。
“哦,陪朋友来取点东西。”章玄华指了指旁边的陈默,笑容依旧灿烂。
“路过这边,看到晚容姐在,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他微微歪头,浅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心,“晚容姐,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没……没事!可能……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席晚容的声音干涩发颤,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章玄华对视。
章玄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席晚容放在柜台内侧、露出一角的那个她藏钱的手包。
他的视线在那手包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他露出一个更加温和的笑容:“那晚容姐要多注意休息啊。我有个朋友,最近想给他母亲挑件生日礼物,预算挺足的,但不太懂珠宝。”
“晚容姐眼光这么好,哪天有空,我介绍他过来找你咨询咨询?”
介绍朋友?有钱的朋友?席晚容的心脏猛地一跳!贪婪的火焰瞬间压过了恐惧!
这是机会!新的机会!章玄华难道……不计较之前的事了?还是说,他其实并没有发现她挪用公款?
他只是路过,真的只是来打个招呼?
她看着章玄华那张真诚无害的脸,看着那双清澈见底的浅蓝色眼眸,侥幸心理再次占据了上风。
也许…….也许他只是吓唬我?也许他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也许……他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旧情”?
“当……当然可以!”席晚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热情而专业,脸上重新堆起笑容。
“随时欢迎!章少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章玄华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像阳光穿透冰层:“那就这么说定了。晚容姐你先忙,我们走了。”
他朝席晚容挥了挥手,动作带着少年人的洒脱,转身和廖峰一起离开了专柜,很快消失在商场的人流中。
席晚容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了内衣。
她瘫软般地靠在柜台上,心脏还在狂跳,但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被巨大馅饼砸中的狂喜交织在一起。
章玄华要给她介绍客户!有钱的客户!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只要做成这笔大单,她的提成就能填上大部分窟窿!她甚至开始幻想,通过章玄华的朋友,迂回地接触到那个圈子……
她沉浸在狂喜和侥幸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休息区,章玄华并未走远。
他坐在一张高脚椅上,手里拿着一杯刚买的冰饮,浅蓝色的眼眸透过商场明亮的光线,遥遥地、精准地锁定在珠宝专柜后,那个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正低头兴奋地翻看着产品册的女人身上。
“蠢货。”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只有旁边的陈默能听见。
廖峰推了推眼镜,低声问:“玄华,真要给她介绍客户?”
章玄华吸了一口冰饮,感受着冰凉液体滑过喉咙的刺激感,眼神幽深:“当然要介绍。而且,要介绍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大客户’。”
他顿了顿,补充道,“把‘礼物’准备好。时机……快到了。”
廖峰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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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章玄华口中的“朋友”果然来了。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穿着低调但用料考究的中年男人,自称姓王。
王先生气质沉稳,谈吐不俗,对席晚容介绍的高端珠宝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尤其对一款限量级的翡翠胸针情有独钟,价格不菲。
席晚容使出浑身解数,讲解得口干舌燥,极力促成这笔交易。
王先生似乎很满意她的专业,爽快地付了定金,约定三天后付全款取货。临走前,他还特意感谢了章玄华的推荐,并暗示以后还会有更多合作机会。
送走王先生,席晚容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这笔交易一旦完成,光是提成就足够她填补之前的亏空,甚至还能剩下不少!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摆脱困境、重新踏上攀附之路的曙光。
章玄华果然还是念着点“旧情”的!她甚至开始反思,之前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三天后,约定的取货时间到了。席晚容早早地将那枚价值连城的翡翠胸针从保险柜里取出,精心擦拭,放在铺着天鹅绒的托盘上,心跳加速地等待着王先生的到来。
然而,直到商场打烊的提示音乐响起,王先生也没有出现。
席晚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开始拨打李先生留下的电话,却始终是忙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心脏。
第二天一早,席晚容顶着黑眼圈来到专柜,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拨打王先生的电话,依旧是忙音。
她坐立不安,尝试联系章玄华,信息石沉大海,电话也无人接听。
就在这时,商场的安保主管和财务部负责人面色凝重地出现在她的专柜前。
“席小姐,请跟我们到办公室一趟。”安保主管的声音严肃,不容置疑。
席晚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在众同事或惊讶、或疑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她被带到了商场顶层的管理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安保主管和财务负责人,还有两个穿着便装、但气质冷硬的男人。其中一人亮出了证件--公安局经侦支队。
“席晚容女士,”为首的警官声音冰冷,目光锐利如刀,“我们接到实名举报,并掌握了确凿证据,你涉嫌利用职务之便,多次挪用商场营业款,数额巨大。”
“此外,你经手销售的一枚价值三百二十万的翡翠胸针去向不明,涉嫌职务侵占。”
警官将一叠厚厚的文件推到席晚容面前,上面清晰地打印着银行流水、伪造的单据照片、以及……她藏在储物柜里那个手包夹层中现金的特写。
还有她与那位“王先生”交谈时的监控截图,以及王先生离开商场后,上了一辆等候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的半张脸--赫然是章玄华身边那个叫廖峰的助理。
席晚容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冰冷的椅子上。
“不……不是我……是章玄华……是他陷害我……”她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绝望。
“章玄华先生?”警官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翻开另一份文件,“我们查证过,章玄华先生与你并无直接经济往来。至于那位王先生,经查证,其身份信息系伪造。”
“举报人提供了完整的证据链,包括你挪用公款的详细记录和赃款藏匿地点。席女士,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可以跟我的律师谈。”
伪造身份?完整的证据链?举报人?
席晚容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
举报人是谁?!是谁?!章玄华!一定是他!那个恶魔!他根本就没想过放过她。
“啊一!”席晚容发出了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如同濒死的野兽,充满了悔恨、恐惧和无尽的怨毒。
她猛地扑向桌子,试图撕扯那些文件,却被旁边的安保人员死死按住。
“带走!”警官冷声下令。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铐住了席晚容曾经精心保养、涂着蔻丹的手腕。
她被两名警察押着,踉踉跄跄地走出办公室。商场明亮的灯光,往来顾客好奇或鄙夷的目光,都如同鞭子般抽打在她身上。
在即将被押出商场大门的那一刻,席晚容下意识地、绝望地抬头,望向顶层那间私人俱乐部的方向。
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反射着春日刺眼的阳光,一片模糊的光晕之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人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身形挺拔,站在顶层的玻璃栏杆旁,姿态闲适地俯瞰着下方。
隔得太远,看不清面容。
但席晚容却仿佛清晰地看到了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冰冷、漠然,带着一丝尘埃落定、处理完垃圾后的索然无味。
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那人微微侧过头,似乎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只一眼。
随即,他像是失去了兴趣,随意地转身,消失在明亮的玻璃幕墙之后,如同从未出现过。
席晚容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她眼前一黑,被警察架着,拖进了门外闪烁着冰冷红蓝灯光的警车。
春日明媚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苍白扭曲的脸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手腕上的镣铐冰冷刺骨,宣告着她攀附美梦的彻底终结,和她即将面对的、漫长而冰冷的铁窗生涯。
商场巨大的玻璃穹顶之下,人流依旧熙攘,春日的暖意与生机勃勃,仿佛从未被这角落的冰冷所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