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尾巴还未彻底离去，但市中心cbd的恒温玻璃穹顶之下，永远温暖如春。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现磨咖啡与金钱交织的独特气味。
席晚容穿着剪裁得体的制服套裙，踩着六厘米的高跟鞋，站在某奢侈品珠宝专柜后，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
她的眼神却像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潜在客户。
她的目光，最终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商场顶层那间只对顶级VIp开放的私人俱乐部入口。
那里，是她遥不可及的梦——夜清流的世界。
膝盖似乎还残留着一年前在大理石地面上撞击的隐痛，但更痛的是叶凡霜那双琥珀色眼眸留下的冰寒评估。
手机早已换了新的，可那些被碾碎的照片，却在她心底生了根，扭曲地疯长。
她不会放弃。拜金是她的本能，而夜清流，是她所能触及的、最高贵的“金”。
攀附他，是她脱离原生泥潭、跻身上流的唯一捷径。
初春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投下斜长的光影。
席晚容趁着短暂的午休时间，在商场中庭的咖啡吧买了一杯最便宜的意式浓缩，寻了个偏僻的角落位置坐下。
她需要整理思绪，需要一个新的突破口。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点少年气的清朗笑声在不远处响起。
“廖峰!你看这个!是不是超级像我们高中物理老师那个‘地中海’?”
席晚容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简单黑色连帽卫衣、外面松松垮垮套着件飞行员夹克的少年，正指着艺术展区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装置雕塑，笑得前仰后合。
少年身形清瘦挺拔，一头利落的黑色狼尾发丝随着笑声晃动，侧脸在阳光下白得晃眼，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干净利落。
席晚容的心脏猛地一跳，不是为这少年惊人的精致样貌。
而是因为他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飞行员夹克袖口处，一个极其低调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纹刺绣——那是顶级奢侈品牌当季限量款才有的标志。
还有他脚上那双看似普通的运动鞋，席晚容曾在杂志上见过，价格抵得上她一年的薪水。
“章少，您小声点……”旁边戴眼镜的廖峰一脸无奈地推着眼镜。
章少?章家?席晚容的脑子飞速转动。在顶级豪门圈里，章家绝对是排得上号的!这个少年……
难道是章家那位刚从国外回来的小少爷?传闻他长相极好，性子似乎也很单纯?
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席晚容的心--夜清流那边暂时无从下手，叶凡霜像一座冰山难以逾越。
但这个章家小少爷，看起来如此“纯良无害”，而且……似乎与夜清流所在的圈子有交集?如果能搭上他..……
席晚容的眼中，瞬间燃起了新的、贪婪的火焰。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端起那杯廉价的咖啡，脸上挂起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成熟理性和力的笑容，向着他们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她的声音温和悦耳，“看这位小帅哥笑得这么开心，这个装置作品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她巧妙地选择了艺术作为切入点，显得自然而不突兀。
章玄华闻声转过头，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看向席晚容，里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被打断后的茫然，如同课堂上走神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啊?”他眨了眨眼，随即露出一个干净又略带不好意思的笑容，指着那个圆顶带缺口的金属雕塑。
“就……就觉得它好像我们以前物理老师的发型……”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动作带着少年人的笨拙和坦诚。
旁边的廖峰扶额，一脸“没眼看”的表情。
席晚容恰到好处地掩唇轻笑，眼神带着包容和欣赏:“原来如此，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神似呢。小帅哥观察力真敏锐，很有艺术天分。”
她顺势恭维，目光自然地扫过章玄华袖口的暗纹和他脚上的鞋，心中更加确定。
“真的吗?”章玄华的眼睛瞬间亮了，带着被人认可的喜悦。“姐姐你也懂艺术?”
一声“姐姐”，让席晚容心头微动。
“略懂一点皮毛，在这商场工作，总要了解些时尚和设计。”
她巧妙地亮明身份，又显得谦虚，“我叫席晚容，在那边珠宝专柜。”
她指了个方向，姿态落落大方。
“哇哦!珠宝专柜!”章玄华的兴趣似乎被完全勾了起来，浅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好奇。
“那姐姐你一定很懂宝石吧?我最近正好想给我妈挑个生日礼物，正头疼呢!姐姐能不能给我点建议?”
席晚容心中狂喜，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当然可以!”她笑容更加真诚热情，“章少有这份孝心真难得。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正好我午休时间，可以详细给你介绍一下?”
她主动发出邀请，理由充分合理。
“好啊好啊!麻烦姐姐了!”
章玄华连连点头，笑容干净得晃眼，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兴冲冲地跟着席晚容走向珠宝专柜。
廖峰推了推眼镜，默默跟上。
去专柜的路上，席晚容看似随意地引导着话题。章玄华表现得极为“配合”，他告诉席晚容自己刚回国不久，在光华念大一，对国内很多地方都不熟悉。
他抱怨着课程有点难，学校里有些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和无措。
席晚容则扮演着温柔知心姐姐的角色，耐心倾听，适时给出“过来人”的安慰和建议。
“章少不用在意那些人的眼光，做好自己最重要。”席晚容的语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你这么优秀，家世又好，未来肯定前途无量。”
章玄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嗯……谢谢姐姐的开导……”
专柜灯光璀璨，将各色宝石映照得流光溢彩。席晚容拿出十二分的专业与热情，为章玄华介绍着适合长辈的款式。
她取出一枚镶嵌着深邃蓝宝石的胸针，放在铺着黑色天鹅绒的托盘上，推向章玄华。
“章少请看，这枚‘深海之瞳’，主石是3克拉的矢车菊蓝宝石，颜色纯正浓郁，切割完美，周围镶嵌的钻石都是d色IF净度，火彩极佳。”
“设计典雅大气，寓意深邃包容，非常适合送给母亲作为生日礼物。”
席晚容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悦耳，指尖优雅地指点着宝石的细节。
章玄华身体微微前倾，凑近托盘，浅蓝色的眼眸专注地看着那枚胸针，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认真。
他伸出手指，似乎想触碰一下那璀璨的宝石。
就在这时，席晚容放在柜台内侧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一条垃圾广告推送的预览信息跳了出来，虽然内容模糊，但锁屏壁纸却清晰地展现出来——那是一张偷拍的夜清流!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章玄华伸向胸针的手指顿在了半空。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从璀璨的蓝宝石上移开，精准地落在了那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他脸上那干净好奇、略带腼腆的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潭般的平静。
浅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里面清晰地映出了那张偷拍照的倒影。
席晚容正沉浸在推销的节奏中，看到章玄华突然停住动作，目光落在自己手机上，心头猛地一紧!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当看到自己精心设置的锁屏壁纸时，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她几乎是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慌乱地按熄了屏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跳出来!完了!被他看到了!
他看到夜清流的照片了!
“章……章少……”席晚容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慌和难堪，她试图解释，却大脑一片空白，“那个……是……是……”
章玄华缓缓地收回了伸出的手指。他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鄙夷，甚至没有一丝好奇。
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如同冻结的湖面，平静无波地看向脸色煞白、语无伦次的席晚容。
他沉默了几秒钟，那短暂的沉默，却让席晚容感觉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了一个世纪。
“很漂亮的蓝宝石。”章玄华终于开口，声音清朗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单纯地在评价眼前的珠宝。
“晚容姐眼光很好，就它吧。”
他拿出卡，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尴尬的插曲从未存在。
席晚容如同劫后余生，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了内衣。她强忍着手指的颤抖，接过卡，僵硬地完成刷卡、包装等一系列流程。整个过程，她根本不敢抬头看章玄华的眼睛。
“谢谢晚容姐。”章玄华接过包装精美的礼盒，脸上重新挂起一个干净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冰冷凝视只是席晚容的错觉。
“以后买礼物还找你请教。”他语气依旧亲昵，但席晚容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好……好的，章少慢走。”席晚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章玄华点点头，转身离开，黑色狼尾发梢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廖峰随其后。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商场转角，席晚容才如同虚脱般靠在冰冷的柜台内侧，大口喘着粗气。
她掏出手机，看着漆黑的屏幕，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张偷拍的夜清流的照片，此刻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