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温暖如春,空气混合着烤鹿肉的焦香、昂贵熏香的甜腻。忙乱的仆人们已经将大厅布置得颇有庆典气息,长条餐桌上,银质餐具熠熠生辉,各种焖烤的食物冒着屡缕蒸汽。
北境伯爵伯纳德端坐主位,而四王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右手旁,两人同在主位。
而美丽的伯爵夫人普尼娅则坐在伯爵的左手边,一字排开,分别是次子康德拉,次女雅尔以及一个陆蒿从未见过的小胖子。
他的两边脸颊胖得和气球一样,本就很小的眼睛被肥肉挤的跟一条缝隙一样。
陆蒿和其它一样贵族坐落在长方桌上,只不过他坐在最前一排,牌面比其他正统贵族还高。而长方桌差不多已经坐满,陆蒿仍看不到达米安的踪影,看来他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
侍从们列队而入,步伐精确得如同丈量。他们手中托盘上,只有一瓶盛着深红近黑的美酒,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些美酒之上,那是珍贵的血红酿,可谓是酒中贵族的美酒。
侍从为每一位手持空杯的贵族倒满美酒后,沃里克伯爵率先举起高脚杯。
“敬四殿下平安!”
伯爵的声音浑厚有力,压过厅内细碎的交谈。
“敬帝国未来的荣光!”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陆蒿身上,“也敬我们的新晋男爵阿克塞尔,忠诚与勇武的化身!”
“敬殿下!敬伯爵!敬男爵!”潮水般的应和声响起,带着贵族特有的矜持腔调。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陆蒿的身上,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红酒杯,朝伯爵、朝四王子以及所有在场的贵族高举。
顷刻所有酒杯纷纷被举起,碰撞声清脆悦耳。那浓稠的红酒被优雅地倾斜,滑入一张张张开的口中。喉结滚动,吞咽声四起。
四王子一饮而尽,同时朝陆蒿投来目光,她的眼神似乎想说些什么,但陆蒿不明白。
大厅的空气里弥漫开一股酒香味,而陆蒿却从中闻到了一股异味,这股味道他好像从哪里闻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知道今晚有大事要发生,但法比安娜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就在此时,伯爵再次站起,他洪亮的声音再次于大厅中回荡。
“各位,趁着这喜庆的时刻,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是关于我这位尚未嫁人的小女儿。”
说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这位其貌不扬的贵族千金身上,她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己父亲。
“我以北境伯爵的身份在此宣告,将我的掌上明珠,雅尔·莱特·施恩许配给我们的新晋男爵阿克塞尔!愿他们的结合,如北境与皇室的情谊,坚如磐石,牢不可破!”
大厅四处同时传来杯子掉落的声音,以及贵族们的惊讶的吸气声。
伯爵的一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混杂着惊讶、羡慕、嫉妒和算计的窃窃私语。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陆蒿和雅尔身上。雅尔白皙的脸颊瞬间飞上红霞,她飞快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手指紧紧绞着洁白的餐巾。
然而,在这片复杂的目光洪流中,几道视线却如同淬毒的冰锥,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愕、失望和嫉恨,狠狠刺向陆蒿。
陆蒿则感觉脑袋发热,思绪无比混乱。联姻?我与伯爵之女?
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像一记重锤砸在心头,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和一股莫名的不安。
陆蒿下意识地看向主位的四王子,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好像失了魂,过了两秒才渐渐恢复。
这个伯爵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为何要将女儿许配给自己?
陆蒿想不明白,也正因为琢磨不透对方的意图,他才感到不安与惶恐。
“敬殿下!敬伯爵!敬阿克塞尔!敬雅尔小姐!”潮水般的应和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里面夹杂了更多复杂的情绪和心照不宣的试探。
陆蒿环视一周,至少有六七个年轻贵族投来不怀好意的视线,在场的每一位贵族都想和伯爵牵上关系,以稳固自身或家族地位。
自然,没有结婚的康德拉和雅尔成为了他们眼中的重要目标。
他们其中一些人花费无数心血和财力,只为夺得这位贵族千金青睐,到头来却被一个半路杀出的荒地领主之子,甚至是继子的人抢走了。
不少年轻贵族失魂落魄地喝了一大口酒,以此麻痹自己。
伯爵面带笑容地来到陆蒿身旁,陆蒿连忙站起,只见对方抓住自己的手臂,带着他走向自己的家人席位。
“我已经和你的养父达米安联络过,他并没有回信反对,我就当他同意了。”
来到雅尔面前,其身旁的康德拉连忙站起来,拼命鼓掌,他露出一副灿烂无比的笑容,估计在场的所有人之中,最高兴的就属他了。
“雅尔,不如起来和你的未婚夫共跳一支舞如何?”
“我……父亲,我……,我还没准备好。”
她支支吾吾地回答,躲躲闪闪,不敢直视陆蒿的双眼,她的脸蛋比苹果还红。
普尼娅露出一副不失礼貌的笑容,嘴里说着恭喜,但心里却不知怎么想,但陆蒿感觉到她似乎并不赞同伯爵的决定。
“来吧,不要害羞,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也是你好好了解阿克塞尔的大好机会。”
说着,伯爵另一只手牵着雅尔,将两人带到众人面前。
不是,还真要跳舞啊?
陆蒿可没学过舞蹈,让他来跳,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是,父亲。”
结果这个雅尔也屈服了,她来到陆蒿的跟前,仍低着头。
她虽然样貌不出众,但用金钱养出来的气质仍是足够的,一举一动是如此的优雅。
陆蒿只能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轻轻抓住她的手,就像电视里的人一样,硬着头皮跳一支舞。
二人开始移动步伐,陆蒿只能根据对方的动作,以自身敏锐的感知和身手配合对方的步伐。或许因为紧张,雅尔的动作和陆蒿一样僵硬,二人生疏的舞步,和两人的关系一样。
台上的四王子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指尖在扶手上的叩击变得越发急促。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放在二人身上时。
“哐当——!”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从长桌末端炸开,一个捧着空酒瓶的侍女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几乎撕裂眼角,手中的银托盘连同酒瓶砸落在地毯上。
在她面前,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湿皮革被强行撕裂的“嗤啦”声清晰传来。只见一名贵族在地上不断抽搐,四肢不受控制地扭曲,眼耳口鼻不断流出鲜血。
“他!他!他喝完酒后,就突然……”
侍女慌乱地解释着。
还未等她说完,那倒在地上的男子眼白顷刻被鲜红吞噬,喉咙深处挤出非人的、野兽垂死般的咯咯声。他瞬间暴起,从地上扑向那名侍女,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鲜血喷涌。
“啊——!”一位紧邻她的贵妇发出短促尖锐的惊叫,手中的酒杯脱手,殷红酒液泼洒在她昂贵的珍珠色裙裼上,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这声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所有人惊恐地站了起来。
“呃……嗬嗬……” 坐在贵妇身旁的丈夫,一位以风雅着称的男爵,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折,脊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错位脆响。他优雅考究的领结瞬间被撑裂,皮肤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
下一秒他猛地扑向身边的妻子,鲜血溅射在闪亮的银餐具和雪白的餐巾上,也溅湿了旁边宾客惊骇失色的脸。
大厅里瞬间化为地狱,骨骼被强行扭曲、拉伸、增生的恐怖声响从四面八方爆开,原本衣冠楚楚的宾客们,身体在剧烈抽搐中变形、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