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庄龄做事很野,
1974年第一次去多明尼加,
第二年就当上了该国驻港名誉领事,
1976年通过铨利基业买下了多明尼加最大的酒店和国宾酒店,
还在当地开发了国宾花园,
把每个单位以七万美元的价格卖给相江人,换当地护照。
后来为了方便操作,
干脆在相江成立公司,专门处理多明尼加的财务、投资和护照业务,
而国宾酒店里的赌场,还请来了被加拿大赶走的联公乐头目刘荣驹(探长刘福的侄子)来管理。
其实到了这一步还没什么问题,
虽然叶庄龄做的事有点擦边球,
但还是在规矩范围内。
真正让他发大财的,
是他突然发现黄长赞竟然被任命为海外信托银行的董事长!
他在这些年里,早就琢磨出了一套赚钱的办法。
这是一场用支票循环来骗钱,再拿去炒金的把戏。靠着卖护照时练出来的口才,
叶庄龄很轻松地就把黄长赞拉进了圈里。
黄长赞出身名门,
他是中南银行黄奕族的孙子,妻子是永安郭家的后代,
在银行系统里干了几十年。
按理说,
黄长赞怎么会看不出叶庄龄的把戏?
可不知怎么的,
他居然对叶庄龄的骗人行为装作没看见。
等到他意识到叶庄龄胃口太大,可能会连累海外信托银行,想出手的时候,
已经来不及了!
当时海外信托银行手里有高达六千六百万美元的不能兑现的支票!
叶庄龄反过来威胁黄长赞,
死皮赖脸地说自己没钱,宁愿去坐牢。
黄长赞急得不行,只能和张承忠一起伪造账目来掩盖银行的亏空,
参与的人还有叶庄龄、张承忠和钟朝发。
俗话说得好,
出轨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黄长赞也一样……
他已经帮着掩盖了,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
反而光明正大地贷款给叶庄龄,希望他在加州买下一家银行,方便支票循环运作,
但被美国监管机构拦了下来。
这样一来,漏洞越来越大。
黄长赞像见到鬼一样盯着陆尘,
这可是绝对的商业机密,
他怎么会知道?
陆尘笑了笑:“黄董,几个月前,你们海外信托银行被人做空过。”
“?原来是你?”
黄长赞惊讶地看着陆尘,
当时陆尘那一手几乎让海外信托银行的高层集体跳楼,
幸好大家勉强撑住了53.7%的损失。
原来是陆尘在搞鬼!
“没错。”
陆尘意味深长地说:“所以,黄董,我是在给你面子,否则……”
他知道这么多,只要跟廉正公署一说,
黄长赞这样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你……”
黄长赞脸色大变,
他相信陆尘说的是真的,
因为之前那些报纸几乎把叶庄龄骗钱的手段全写出来了。
黄长赞长长地叹了口气,
神情落寞,
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骨头,
看起来就像一滩烂泥。
“陆先生,你想收购海外信托银行?”
“没错!”
陆尘说:“黄董,最近几个月海外信托银行接连出事,很可能已经被廉正公署或者其他部门盯上了。”
“法网恢恢,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逃掉。”
当然逃不掉!
除非黄长赞他们愿意彻底告别过去,从此隐姓埋名……
黄长赞都六十多岁了,
他舍得眼前的一切吗?
绝不可能!
黄长赞被陆尘说得心惊胆战。
他接着又苦笑了下:“陆先生,你说的这些……”
“怎么了?”
陆尘突然冷笑:“你以为我在求你吗?”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凶狠。
说实话,
黄长赞根本就是个内鬼!
但这种事在金融圈里太常见了。
陆尘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且,内鬼既可以搞破坏,
也可以被利用。
黄长赞心里猛地一紧。
陆尘厉声喝道:“你以为我是差佬?还敢不认?”
黄长赞顿时吓破了胆,慌忙喊道:“我认,我认。”
黄长赞吓得直叫:“对,对,是我包庇也叶庄龄。”
他老泪纵横:“当时他说他哥哥会帮他担保,我就信了。”
“谁知道……谁知道……”
既然已经开口,
黄长赞也就不再隐瞒,
一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事情大致和陆尘知道的一样,
本来,
这点损失对于海外信托银行来说不算什么。
偏偏碰上了1981年的股灾,
地产价格暴跌,
再加上恒隆出事,
这才牵连到了海外信托银行。
几件事凑在一起,
黄长赞怕事情暴露导致银行破产,
只能错上加错。
“陆先生,我真的不敢公开说出来。”
黄长赞确实不敢!
之前,
陆尘只是在报纸上稍微提了一下,
市民们就纷纷挤兑,
银行高层差点被逼到破产。
如果他们自己承认,
那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陆尘心里明白,
原来,
自己之前在报纸上的爆料反而让这些人更加坚定地要帮叶庄龄掩盖真相。
人就是这样,
春江水暖鸭先知,
他们怎么可能顾及普通储户的死活?
黄长赞嘴上说得漂亮,
其实不过是怕事情败露后自己名声扫地。
话说回来,
相江正府对经济犯罪太宽松了。
像佳宁集团的陈松清,
骗了股民上百亿,
至少有十几个人因此跳楼,
还有人被**。
可陈松清照样被保释,
继续跟律正司打官司。
“现在亏空有多少?”黄长赞的脸抽了一下,
他吞吞吐吐地说:“九千万美元。”
这是叶庄龄一个人造成的!
陆尘拍了下桌子:“海外信托银行的窟窿!”
黄长赞吓了一跳:“二十八亿,二十八亿。”
陆尘面色凝重,
难怪黄长赞等人一直死活不让支票轮诈骗曝光,
原来之前就已经掉进泥坑里了。
二十八亿……
不过问题也不是太大,
海外信托银行在相江有六十二家分行,
就算之前被挤兑过,
账面上应该还有三百亿存款。
再加上相江经济开始回暖,
就算有87年的嘿色星期一,
也挡不住相江这条小龙腾空而起。
经济好的时候,
银行的贷款需求就会旺盛起来,
到时候,
只要让会徳丰这些财团把钱先转到海外信托银行过个手就行。
更何况,
对陆尘来说,
亏损的海外信托银行反而更容易操作账目。
陆尘一脸严肃:“28亿,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哦,你已经不干了。”
陆尘嘴角微扬:“下一步是不是准备跑路,再也不回来?”
黄长赞被点破心思,低头说:“陆先生,实在没办法。”
“这28亿又不是我搞出来的,我真的想了很多办法……”
世道不好,
越折腾亏得越多。
“没用。”
陆尘摇头:“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海外信托银行迟早要出事,到时候你们以为廉正公署是吃素的?”
黄长赞苦笑:“陆先生,你为什么要收购我们银行?”
他觉得这不是个好时机。
不过话说回来,
如果不是因为海外信托银行自己陷入了危机,
什么时候轮得到陆尘打这个主意?
“你们眼里的烫手山芋,对我来说却是宝贝。”
他们不知道相江的经济很快就要回暖,
而且会红火得不得了,
但陆尘却知道……
在接下来十几年里,
地产行业将独占鳌头!
围绕着它,会有巨大的金融需求,
借贷、按揭等等都会爆发式增长。
就拿现在四大地产商来说,
进入90年代后,
他们的市值都会突破千亿!
而现在的市值是多少?
长实才七十多亿而已!
从七十多亿到一千多亿,
这是十几倍的增长!
而港人的工资也会从现在的三五千涨到一两万,
在这种速度下,
28亿的亏损根本不值一提。
黄长赞犹豫着问:“陆先生,你是希望我帮你收购海外信托银行?”
“没错。”
陆尘笑着回答:“你拉了一帮人上了支票轮的贼船,现在大家都骑虎难下了。”
“正好来了我这个**。”
听到陆尘自称**,
黄长赞又是好笑又是害怕。
“你们正好可以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然后脱身。”
陆尘笑着说:“黄董,你说是不是?”
道理是这样,
但黄长赞看着陆尘轻易就把自己全家牵扯进来,
比**还狠,
总觉得陆尘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们。
于是他吞吞吐吐地说:“是吗?”
“没错。”
陆尘说:“虽然黄董已经不在海外信托银行了,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合理地劝动那些股东。”
现在海外信托银行的董事会基本上是装聋作哑。
换句话说,
他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黄长赞自然有理由让这些人听他的话。
眼看陆尘每一步都算得死死的,
黄长赞心里又酸又冷,
感觉这个年轻人手里好像握着一根看不见的绳子,而那根绳子正绑在自己的脖子上,
只要那边轻轻一拉,自己就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陆先生打算出多少钱?”
黄长赞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内室里的儿子和孙子,这是黄家的血脉,
绝对不能出事。
陆尘记得,相江府衙前后花了40亿才填平海外信托银行的窟窿,两年后银行就重新盈利了,
后来在1992年以40.37亿的价格把它卖掉了。
1992年,
那时候本港经济可热闹得很,
普通人的工资都涨到一万多了。
而现在只是80年代,
海外信托银行当然不可能值那个价,
所以,
陆尘给出了一个他仔细算过的数字:“10亿。”
黄长赞眨了眨眼,
什么意思?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
脑子糊涂了?
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陆先生?”
“10亿!我必须拿到超过51%的股份!”
陆尘冷静地说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数字!
这可是目前本港第三大银行,
存款超过300亿!
51%的股份才值10亿?
黄长赞的脸像被风吹过一样抖个不停,
他苦笑着说:“陆先生,别开玩笑了。”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陆尘冷冷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在救你们?”
“我虽然只出10亿来收购,但你知不知道后面我还要出多少钱来填补你们捅出来的漏子?”
他语气严厉:“黄长赞,我看你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陆先生。”
黄长赞又羞又怒:“海外信托银行确实有28亿的亏空,但这不代表它没有翻身的机会。”
“10亿,谁会卖?”
陆尘反倒笑了起来,
他笑着拿起遥控器:“黄董,不急,不急。”
说着,
陆尘打开了电视。
其实电视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内容,
只是一段画面,
黄长赞看了一眼,突然愣住了,
这好像是他自己。
他试着动了一下,
电视里的画面也跟着动了。
黄长赞脸色微变:“陆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志在必得。”
陆尘说:“不管你答不答应,海外信托银行我都拿定了,就算把耶稣请来也拦不住!”
“如果你不答应也没关系。”
陆尘笑了笑:“你是银行界的前辈,我怎么会强人所难?”
……
他越是这么说,
黄长赞就越害怕。
陆尘颤声问:“陆先生,你到底想怎么着?”
陆尘耐心地指着屏幕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董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之前做空海外信托的事。”
黄长赞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陆先生,你是想让我死。”
陆尘语气平静:“没那么严重。”
“话说回来,你们在掩盖海外信托银行的漏洞时,就没考虑过普通储户的权益。”
“既然你们不在乎别人死活,那也别指望自己能保住命。”
陆尘接着说:“我打算晚上就把这段录像送到电视台去。”
“现在恒隆已经被相江府衙接管了,如果再爆出海外信托的丑闻……”
陆尘哈哈一笑,没再说话。
黄世同急了:“陆先生,要是这样,海外信托银行很可能也被相江府衙接管,对你有什么好处?”
陆尘耸耸肩:“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想办法。”
“至于会不会被接管,只是个可能性罢了。”
“说不定到时候那些快要破产的海外信托股东,还愿意把银行优先卖给我呢?”
他露出笑容:“你懂的,资本市场就是这么有意思。”
“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变数!”
黄长赞颓然坐下,
身体也在发抖。
陆尘没有一丝同情,
在金融市场里,
他看过太多这样的事情,
用老话讲,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陆先生……”
黄长赞艰难地说:“我,我试试看。”
他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说话的时候只能盯着里面。
陆尘摇头:“这怎么能试一试?”
“要全力以赴,必须成功!”
他说:“我是来救你们的,
如果我接手了,你们就得把拿到的好处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