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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的三月,教导队训练基地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晨雾中。

枯黄的草地上还残留着前夜的霜花,远处的山峦像被水洗过的墨迹,模糊地晕染在天际线上。

宗成能站在队列里,生无可恋,感觉自己的脚趾在解放鞋里冻得发麻。

\"宗成能,你为什么来集训?\"刘教官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刺刀,划破清晨的寂静。

宗成能喉结滚动一下,他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来。

三天前,他还是二营六连一个整天和扫把、拖把打交道的勤务兵,活得潇潇洒洒。

突然就被连长大笔一挥,望子成龙塞进教导队。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张开:\"不晓得。\"

整个中队爆发出一阵哄笑。那笑声像滚烫的开水浇在宗成能脸上,他的耳根瞬间燃烧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无限羞愧低着头,盯着自己沾满泥点的鞋尖,感觉那笑声像无数根针,扎得他浑身刺痛。

\"安静!\"刘教官一声厉喝,笑声戛然而止。宗成能偷偷抬眼,看见刘淮水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踱步。

教官个子不高,但腰板挺得笔直,像一根插在地上的钢钎。他的眼神扫过队列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绷紧身体。

\"教导队不是托儿所,也不是养老院!\"刘教官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

\"这里三百个人,都是从各部队挑出来的尖子。你们来这儿不是混日子的,是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学真本事的!\"

宗成能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身边的战友们不约而同地挺了挺胸膛,只有他像个异类似的缩着脖子。

来之前,他连团部在哪儿都不想知道,更别提什么提干考军校之类的专业术语。想到未来三个月的集训,他的胃部一阵绞痛。

\"全体都有!\"刘教官突然提高音量,\"全副武装,五分钟后操场集合!\"

队伍瞬间炸开了锅。宗成能手忙脚乱跟着人群往宿舍跑,耳边充斥着背包带抽打的啪啪声,还有金属水壶的碰撞声。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宿舍,发现自己的床铺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昨晚睡前明明整理好的背包,现在带子全缠在了一起。

\"菜鸟,别挡道!\"一个粗壮的身影撞开他,是二班的李拥军。这家伙动作麻利得像只猴子,三下五除二就打好了背包,还顺手往口袋里塞了两块压缩饼干。

宗成能急得满头大汗,背包带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越急越乱。

等他终于把被子捆成个歪歪扭扭的\"炸药包\"冲下楼时,队伍已经集合完毕,刘教官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宗成能!\"刘教官的吼声让他一个激灵,\"你是在给被子做按摩吗?全队等你一个人!\"

宗成能红着脸钻进队列,发现站在前排的张帅正冲他挤眼睛。

\"目标操场,跑步——走!\"

队伍像一条绿色的长龙,蜿蜒着向大操场进发。初春的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宗成能感觉自己的耳朵已经失去知觉。

背包带勒进肩膀的肉里,随着每一步颠簸都带来新的疼痛。

一圈、两圈、三圈......宗成能数着跑道边的白杨树,它们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晃,像是在嘲笑这群狼狈的士兵。

跑到第十圈时,他的呼吸已经变成拉风箱般的喘息,汗水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坚持住!\"冷艳锯从他身边跑过,小声鼓励道,\"教官在看着呢!\"

宗成能勉强抬头,果然看见刘教官站在操场中央,像尊雕塑纹丝不动。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这支逐渐溃散的队伍。

二十圈过后,队伍已经溃不成军。冯大嘴的背包散了,抱着被子像抱孩子似的跑。

李拥军帽子歪到一边,活像喜剧演员。还有人的鞋带拖在地上,每跑几步就要踩一下。

宗成能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感觉肺里像着了火,两条腿变成了灌铅的柱子。

\"立——定!\"

随着刘教官的口令,队伍像被抽了骨头的蛇,瞬间瘫软下来。宗成能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喉咙里泛着血腥味。

\"看看你们的样子!\"刘教官的声音里满是鄙夷,\"这就是各部队送来的精英?连个五公里都跑不下来!\"

他转向站在操场边观摩的新学员:\"都看清楚了?这就是当刺头,不遵守规矩的下场!

从明天开始,每天六点准时紧急集合,围着操场跑三十圈。收队时,谁的军容不整,谁晚上就加练!\"

队伍里响起一片哀叹。刘教官的眼神立刻扫了过来:\"有意见?谁为难发愁,现在就可以打报告滚蛋!\"

没人敢吭声。宗成能偷偷看了眼张帅,发现对方的眼神里也充满绝望。

三十圈,那可是十二公里啊,还要保持军容整齐?这简直是要人命!

当晚熄灯号响过后,宿舍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紧张气氛。宗成能躺在床上,听着此起彼伏的翻身声和叹息声。

月光从窗户缝隙斜射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惨白的分界线。

\"喂,你们说......\"黑暗中传来李拥军压低的嗓音,\"要不咱们晚上别脱衣服睡?这样早上能省时间。\"

\"你疯啦?\"张帅立刻反驳,\"被查到怎么办?\"

\"查个屁!教官又不跟我们睡一屋。\"

宗成能听着他们的争论,心里七上八下。他既怕早上来不及,又怕被抓到受罚。

犹豫再三,他还是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借着月光把自己的装备一件件摆好。

解放鞋鞋带松开但没完全抽出,腰带对折放在鞋面上,背包带按照教官教的\"三横两竖\"法预先摆好......

\"你这是干啥呢?\"上铺的冯大嘴探出头,\"准备出嫁啊?\"

宗成能没理会他的调侃,继续专注地调整着每件物品的位置。他想起小时候看母亲纳鞋底,也是这般一丝不苟地安排每一针每一线。

只不过母亲是为了让鞋子更耐穿,而他却是为了在明天的折磨中少出点丑。

第二天凌晨五点,宗成能就醒了。他睁着眼睛躺在黑暗中,听着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数着心跳等待那催命的起床号。

忽然,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李拥军,那家伙真的和衣而卧,穿着全套作训服躺在床上!

\"嘟嘟嘟——\"尖锐的号声迅雷不及掩耳,撕裂了黎明前的黑暗。

宿舍鸡飞狗跳,瞬间变成炸开的马蜂窝。宗成能像弹簧一样跳起来,按照昨晚练习的顺序飞速着装。

套衣服、系腰带、穿鞋子、打背包......他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发抖,背包带又一次缠在一起。

\"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手忙脚乱地解着那些该死的带子。

等宗成能冲下楼时,队伍已经基本集合完毕。刘教官背着手站在队列前,

脸上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宗成能的心沉了下去——这比暴怒的教官更可怕。

\"昨晚,有人自作聪明。\"刘教官慢悠悠地说,\"李拥军,出列!\"

李拥军脸色惨白地站出来。他的作训服皱巴巴的,明显是穿着睡了一夜。

\"看来区区三十圈,对你来说太轻松了。\"刘教官的声音轻柔得像在谈论天气,\"今晚加练六十圈。现在,全体都有,跑步——走!\"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宗成能已经跑得意识模糊。他的背包早就散架,现在是用胳膊夹着被子在跑。

汗水浸透作训服,在后背结出一层薄薄的盐霜。队伍里不断有人摔倒,又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跑。

\"调整呼吸......两步一呼......两步一吸......\"冷艳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试图帮助宗成能。

宗成能想道谢,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像块木头,僵在嘴里动弹不得。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操场边的白杨树变成晃动的绿色影子。就在他即将倒下的一刻,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

\"菜鸟,别装死!\"是冯大嘴,这个平时吊儿郎当的家伙此刻满脸是汗,却死死架着宗成能的胳膊,\"想想你为啥来这儿!\"

为啥来这儿?宗成能在心里苦笑。他确实不知道,但现在他明白了——在这里,要么被淘汰,要么就蜕变成另一个人,一个真正的兵。

而刘教官,就是那个拿着锤子的铁匠,敲骨吸髓,要把他们这些生铁统统锻造成钢。

当最后一圈跑完时,宗成能直接瘫倒在操场上。天空在他眼前旋转,耳边是自己雷鸣般的心跳。他看见刘教官站在不远处,嘴角挂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知耻而后勇,这才像个兵样子。\"教官的声音远远传来,\"明天继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觉得难为情。宗成能闭上眼睛,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这场炼狱般的集训,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