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乱了。
这个消息，像一粒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长安这锅看似平静的汤里，炸开了锅。
整个朝堂，或者说，整个内阁六部，都为此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喧嚣之中。
未央宫，那座被林凡改名为“内阁议政殿”的宏伟建筑里，每日都充斥着各种激烈的争吵声。
奏章，如同雪片一般，从四面八方飞来，堆满了内阁首辅田丰的桌案。
“首辅大人！汉中乃益州门户，更是我大华西南的战略屏障！一旦有失，则西川动荡，关中亦将暴露于曹贼兵锋之下！恳请大人，立刻奏请陛下，尽起大军，驰援汉中，平定孟达之乱！”一名来自益州的官员，声泪俱下，几乎要跪倒在地。
“不可！”兵部尚书徐庶立刻反驳，他指着墙上的巨大堪舆图，神情凝重，“汉中地势险要，山道崎岖，我大军若贸然深入，粮草运输便是天大的难题！昔日刘备之败，殷鉴不远！更何况，这极有可能是曹操的调虎离山之计！其真正目的，恐怕……还是中原！”
“徐尚书此言差矣！”另一名将领站了出来，“曹操主力尽在中原，与我大华隔黄河对峙。他哪来的兵力，敢分兵入汉中？依末将看，孟达之乱，必是其独走！我等当以雷霆之势，迅速平定，以儆效尤！切不可坐视其做大，与曹贼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你懂什么！兵者，诡道也……”
朝堂之上，主战派，主守派，速决派，缓进派……吵成了一锅粥。
每个人，都引经据典，言之凿凿，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洞悉了全局的智者。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
在这场席卷了整个长安的巨大风暴中心——那间位于皇宫最深处，戒备森严的军机处密室里。
却是一片，诡异的，宁静。
林凡，正和诸葛亮，下棋。
棋盘，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温润细腻。
棋子，是黑白分明的玛瑙，冰凉而沉重。
两人，都没有说话。
密室里，只听得到棋子落在棋盘上，那清脆而沉闷的“啪嗒”声。
庞统，那个丑陋的凤雏先生，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没有打扰对弈的两人，只是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格物院新酿的“仙薯酒”，然后，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观战。
棋局，已至中盘。
诸葛亮的黑子，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如同一条巨大的黑龙，张牙舞爪，将林凡的白子，死死地围困在中央，绞杀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看似，败局已定。
“主公，”庞统抿了一口酒，嘿嘿一笑，打破了沉默，“您这棋，下得，可有点悬啊。再走错一步，这条大龙，可就真的要被‘屠’了。”
林凡，却仿佛未闻。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棋盘。
良久，他才，缓缓地，拈起一枚白子。
他没有去救那条岌岌可危的大龙。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片厮杀得最惨烈的中腹。
他的手指，轻轻一动，将那枚白子，随手，落在了棋盘一个……最不起眼的，最荒凉的，角落。
一个，所有人都忽略了的，星位。
“啪嗒。”
一声轻响。
整个棋盘上的气机，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搅动了。
那枚看似无用的闲子，像一颗被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圈……致命的涟漪。
它与远处那条被围困的大龙，遥相呼应。
它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了黑子大本营最柔软的腹地。
它，盘活了全局！
诸葛亮，看着那枚落下的白子，瞳孔，骤然收缩！
他手中的羽扇，停在了半空。
他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推演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算到这一手。
这一手，不合常理，不合棋道。
却，石破天惊！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黑子，扔回了棋盒。
“主公棋艺，已臻化境，不拘于形，不困于势。亮，输了。”
林凡笑了笑，他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天下堪舆图前。
“孔明，你输的，不是棋艺。”
“你输的，是……格局。”
他指着地图上，那小小的汉中，淡淡地说道：“所有人都以为，曹操的目标，是这里。所有人都以为，这盘棋的胜负手，在于如何救我这条……被围困的大龙。”
“他以为，他用一个孟达，就能牵制我关中主力，钓动我这条……大鱼。”
“可他不知道。”
林凡的手指，猛地，向上移动，越过了黄河，越过了中原，重重地，点在了那片广阔的河北平原之上！点在了曹操大本营——许昌的后方！
“我这条鱼，想吃的，从来就不是他那点小小的鱼饵。”
“而是他……整个渔夫！”
此言一出，帐内的诸葛亮、庞统、徐庶等人，皆是心头剧震！
他们，瞬间，明白了！
汉中之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一个，林凡和军机处，共同为曹操，设下的，一个规模空前，足以颠覆天下的……惊天大局！
孟达，不是曹操的棋子。
他，是林凡的！
是林凡，故意让他去降曹，故意让他去献汉中！
目的，只有一个——
把曹操，这头盘踞在中原，隐忍了三年的、最后的猛虎，从他那坚固的、经营了数年的乌龟壳里，给……彻彻底底地，引出来！
“主公！”庞统激动得一瘸一拐地跳了起来，手中的酒都洒了，“您是想……您是想毕其功于一役？！”
“不错。”林凡的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曹操以为，他是在奇袭我的邺城。他却不知道，我，等他来，已经等了……三年了！”
“这天下，就像一盘棋。下了这么多年，也该……收官了。”
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帐内每一个因为激动而面色潮红的文臣武将，声音，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响彻整个军机处！
“传我——首席摄政官，最高战争动员令！”
“命！户部尚书苏哲，即刻启动‘焦土计划’！三日之内，将黄河以南，自洛阳至濮阳一线，所有百姓，尽数后撤！所有城池，所有粮草，所有物资，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
“一把火，给我烧个干干净净！”
“我要让曹操那三十万大军，从踏上我大华土地的那一刻起，就找不到一粒米，喝不到一口干净水！”
“命！工部尚书庞统，立刻启动‘天河计划’！将我大华科学院，最新研制出的三千枚‘龙王怒’，全部，给我沉入黄河白马至延津的渡口之下！我要让曹操的运粮船，有来，无回！”
“命！水师都督甘宁，尽起长江与淮河舰队，沿淮水，沿泗水，兵分两路，北上！做出威逼寿春，直取许昌之势！我要让曹操的后院，处处起火！”
“命！鹰扬将军陈到，率神机军团，携带所有‘暴雨梨花神弩’和一百门新式的‘后膛线膛炮’，于官渡，给我布下一个……死亡陷阱！”
“命！车骑将军赵武，征西将军赵云，率玄甲军团，即刻从汉中，通过‘新蜀道’，秘密东出！如一把烧红的尖刀，给我狠狠地，扎进曹军的侧翼！”
“命！兵部尚书徐庶，坐镇长安，总揽全局调度！锦衣卫，散布于天下，随时汇报敌情！”
“命！内阁首辅田丰，坐镇邺城，稳固后方民心，安抚撤离百姓！”
“至于我……”
林凡的目光，扫过帐内每一个热血沸腾的将领和谋士。
“我，将亲率三千霹雳卫，五万南府军，会猎……中原！”
“我要让曹孟德，让这天下所有的人，都亲眼看一看。”
“我大华的……天威！！”
……
一道道用最高级别的“加密电码”写成的命令，如同闪电般，从长安，传向四面八方。
整个大华王朝，这台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在沉寂了三年之后，终于，以一种……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姿态，全力，运转了起来！
无数的百姓，在官府的组织下，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首席摄政官的无限信任，井然有序地，向北撤离。
无数的军队，通过铁路，通过驰道，向着预定的战场，高速集结。
无数的物资，从后方，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
而此刻，黄河对岸。
曹操，正站在白马渡口，意气风发。
他看着对岸那看似毫无防备的河北大地，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即将改写历史的，执棋人。
他却不知道。
他，和他的三十万大军，从踏出许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进了那张，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死亡棋局。
（第六卷 天倾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