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哭的礁石
四山的灵气网织到东海之滨时,灵汐在潮音崖的礁石上,发现了块会流泪的黑石。石上的孔洞比西极山的更密,孔里渗出的不是水,是泛着银光的液珠,液珠落在沙滩上,竟长出片半青半银的草,草叶随潮汐开合,像在呼吸——是从未见过的“潮息草”,叶背的纹路与四山的银纹都不同,带着波浪的弧度。
“这石头在哭。”阿昭的机械臂碰了碰黑石,液珠突然涌得更急,礁石深处传来“呜呜”的声,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潮音崖的老渔民说,三个月前起,潮水就不对劲了,退潮时带着股腥锈味,渔船靠近就会被暗流掀翻,连最温顺的灵鳌都躲进深海了。”
石砚蹲在潮息草旁,指尖沾了点草叶上的液珠,液珠在他掌心化成个小小的浪头,浪头里浮着块碎玉,玉上的纹路与总祭坛的“三才符”有几分像,只是多了道水纹。“碎玉在说,潮音崖的山连着海,山是‘岸骨’,海是‘岸血’,现在血堵住了骨缝,山才疼得哭。”
灵汐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海雾里隐约有银线往下沉,像四山的灵气刚触到海水就被吸走了。她手背上的银河草印记突然发凉,凉得像浸在冰水里——是海的气息在与山的灵气冲突,一边是陆地上的清灵,一边是海洋里的咸涩,撞在一起竟生出股混乱的戾气。
“先民的石片里提过‘山海界’。”灵汐翻出总祭坛找到的新石片,石片边缘刻着浪花纹,“上面说‘山止处,海始处,有界石,镇潮汐’,界石要是坏了,山海的气就会打架。”话音刚落,会哭的黑石突然震动,孔里的液珠凝成个字:“救”。
(二)海雾里的守潮人
跟着黑石的指引往潮音崖深处走,海雾越来越浓,雾里飘着些半透明的贝壳,壳上的纹路与潮息草叶背的波浪纹重合,碰在一起会发出“叮铃”的响,像串流动的铃铛。
“是守潮人留下的‘引潮铃’。”个披着蓑衣的老者从雾里走出,蓑衣上的银扣竟是用灵鳌壳做的,扣环碰撞的声与贝壳铃相和,“我叫渔老,是潮音崖最后一个守潮人,我爷爷说,界石在‘潜龙窟’,窟底的海眼连着山根,三个月前海眼里冒出团黑雾,把界石的银纹蚀了,山海的气就乱了。”
渔老掀开蓑衣,露出胸前的潮息草印记,印记泛着淡青的光,与灵汐的银河草印记相触时,海雾突然散开条路,路两旁的礁石上,刻着先民的字:“山承地,海载天,山海和,万物安”,字迹比总祭坛的更舒展,带着潮汐的韵律。
潜龙窟的入口藏在崖壁的水帘后,水帘的水竟往上游,水珠里裹着些黑色的砂粒——是绝灵砂混着海水里的浊气,比西极山的更烈,连四山的灵气网都被蚀出了几个小洞。云雪兽对着水帘低吼,背上的银毛沾着水珠,竟结成了层薄盐壳,“这浊气混着海盐,会腌灵山气。”
渔老从怀里掏出个海螺,螺口的银纹与界石的波浪纹同源。“吹这个能让海眼的水流慢些,”他把海螺递给灵汐,“但要补界石,得用四山的灵气混着‘海灵珠’,珠在灵鳌老巢里,可它们现在见人就咬——是界石坏了,它们认不出守潮人了。”
(三)界石的心跳
潜龙窟底的海眼像个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央的界石裂了道缝,缝里的黑雾正往外冒,每冒一下,四山灵气网的光就暗一分。界石的银纹本是山纹与水纹交织,此刻山纹发红,水纹发暗,像在互相撕扯,石上刻的“山海和”三个字,只剩“山”和“海”还亮着,“和”字被黑雾遮得严严实实。
“得先让它们别打架。”灵汐吹响海螺,螺声穿过漩涡,海眼的转速果然慢了,那些撕扯的纹路也跟着缓了些。阿昭将四山的灵气聚成银线,缠在界石的裂缝上,银线与山纹相触时,发红的纹路淡了些;与水纹相触时,发暗的纹路亮了些——是四山的灵气在劝和。
石砚跟着渔老往灵鳌老巢走,巢里的灵鳌背甲上,都刻着小小的“和”字,只是被浊气蚀得发黑。“用焰心草粉试试。”石砚撒出粉粒,粉粒落在背甲上,黑蚀处竟冒出淡红的光,灵鳌们突然安静下来,领头的老灵鳌张口吐出颗莹白的珠,珠里裹着团小小的海浪,正是海灵珠。
灵汐将海灵珠按在界石的裂缝上,珠里的海浪立刻与界石的水纹共振,四山的银线顺着共振往里钻,与山纹缠在一起。黑雾在银线与海浪的夹击下,渐渐缩成个黑团,黑团里突然浮出片先民的竹简,上面写着:“山借海之力润,海借山之根固,非争,乃让。”
“原来不是‘和’,是‘让’。”灵汐看着界石的纹路重新流转,山纹让出水纹的通道,水纹绕开山纹的节点,像两只手交握,“山不让海,海就漫过岸;海不让山,山就崩成滩,先民说的‘和’,是懂得各退一步。”
海眼的漩涡变成了顺时针转,转出的海水带着清冽的气,往潮音崖的土地里渗,崖上的潮息草突然开满了花,花瓣一半是山的青,一半是海的蓝,花心嵌着颗小小的银珠——是山海灵气凝成的新共生花,花随潮汐开合,每开一次,四山的灵气网就往外扩一圈,连海里的珊瑚都跟着亮了。
(四)潮起潮落的约定
渔老在潮音崖的礁石上,新刻了行字:“山知潮有信,海知山有根”,刻痕里嵌着潮息草的种子,涨潮时被海水泡得发胀,退潮时就冒出嫩芽,像在给山海读信。
灵汐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四山的光柱与潮音崖的蓝光在半空织成个更大的网,网里的光点越来越密,连深海的灵鳌都浮到水面,背甲上的“和”字与网的光共振。阿昭的《山川志》新添了一页,画着山海交界的银线,线旁写着:“守山者,亦守海;护海者,亦护山,山海无界,守亦无界。”
石砚帮渔老在潮音崖种潮息草,草籽混着四山的花籽,长出的草叶上,既有山的银纹,又有海的水纹,风一吹,叶尖的液珠滴进海里,竟在浪尖开出小小的花。“以后守山的人,也得学看潮汐;守海的人,也得懂辨山纹。”石砚擦着汗,小臂的焰心草印记与渔老的潮息草印记碰在一起,冒出片小小的彩虹。
离别的时候,会哭的黑石不再流泪,孔里渗出的液珠凝成了颗莹白的珠,渔老说这是“潮信珠”,带着它,无论在山里还是海上,都能听见山海的呼吸。灵汐把珠串在腰间,珠与之前的守心珠相撞,发出的声竟与总祭坛的星砂臼共鸣,像在说“我们都在一起了”。
海雾又起,这次的雾里带着潮息草的香,裹着四山的灵气,往更远的地方飘去。灵汐知道,山海的约定才刚开始,或许还有与沙漠相连的山,与草原相依的脉,但只要手里的珠还在响,脚下的路就不会断。
潮音崖的浪拍打着礁石,像在数着脚步: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踩着山海的心跳,往未知的远方走去。而身后的共生花,正顺着潮痕,往沙滩深处蔓延,像给下一段路,铺好了带着潮气的青蓝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