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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府青牛岭南麓有个叫鹿鸣村的小村子,村头住着个樵夫周铁牛,今年三十有二,生得肩宽背厚,每日天不亮就往山上走,扛着竹篓,腰里别着把开山斧。他妻子三年前染了寒症没了,留下个五岁的小儿子铁柱,跟着他在山脚下搭的草棚里过活。铁柱总爱趴在棚口等爹,见着山道上飘起炊烟,就喊:“爹回来啦!爹回来啦!”

这日周铁牛像往常一样往青牛岭深处走,忽听头顶传来闷雷般的响,抬头见半面山崖正往下掉石头,碎石子砸得树叶簌簌落。他赶紧往旁边一躲,等尘埃落定,却见崖根下露出个黑黢黢的洞。他拎着斧头凑过去,见洞壁上嵌着些白骨,再往里一照,竟在岩缝里卡着根骨头——粗如拇指,长约三寸,骨头上刻着几个细痕,像是人工磨的。

周铁牛把骨头拔出来,擦了擦上面的土。凑近些看,骨头两端磨得溜光,中间有个吹孔,像是古人用的笛子。他试着把嘴凑上去,轻轻一吹,只听“呜——”的一声,不高,却像根细针戳进山坳里。他正纳闷,忽见对面的鹰嘴崖晃了晃,崖底的溪水突然翻起浪花,接着“轰”的一声,山坳里腾起大片尘土——原来那处崖壁裂开了道细缝。

“怪了!”周铁牛吓了一跳,把骨头往怀里一揣,扛起斧头就往山下跑。铁柱见爹回来,扑上来拽他衣角,他却顾不上哄,只盯着怀里的骨头直发怔:“这玩意儿……能震得山动?”

半月后,云州府派了个姓陆的地质官来查山崩的事。陆九皋穿着青布直裰,背着个布包,里面装着罗盘、锤子,还有本磨得发旧的《水经注》。他带着随从上了青牛岭,一路走一路看,在鹿鸣村遇见周铁牛,听他说起骨笛的事,当下来了兴趣:“老哥,那笛子可还在?”

周铁牛摸出骨头递过去。陆九皋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又用指甲弹了弹,点头道:“这骨料像是牛腿骨,打磨得极细,吹孔的位置正对着指节,分明是能吹响的。”他从随从手里要过火折子,把骨头吹孔凑过去,轻轻一吹——“呜——”

这一声比周铁牛吹得响得多,尾音还带着颤。众人正听得出神,忽见东山坡上的老松树晃了晃,树根下的土簌簌往下陷。“有空洞!”陆九皋眼睛一亮,把骨头递给周铁牛,“老哥,再吹一次,我记着方位。”

周铁牛憋红了脸吹起来。第二声刚落,山坳里传来“咚”的闷响,像是有块大石头从高处砸下来。陆九皋眯眼一瞧,那处岩壁上的青苔正在往下掉,露出底下黑黢黢的空隙:“好家伙!这山肚子里竟藏着个窟窿!”

从那以后,陆九皋隔三岔五就往青牛岭跑,每次都带着周铁牛的骨笛。他发现,对着不同的山梁吹,骨头会发出不同的响声:吹东山是“嗡嗡”的长鸣,吹南山是“咔啦”的短响,吹西坡则像敲铜盆似的“铛铛”响。他蹲在地上记笔记,嘴里念叨:“这声音震得山动,定是撞着了山体的‘脉’——就像人敲碗,碗裂了才响得脆。”

七月里的一天,陆九皋带着三个随从上了山。他揣着骨笛,说要试试能不能找到暗河。周铁牛不放心,说要跟着,陆九皋摇头:“山里头危险,你在底下等着。”

陆九皋往山坳最深处走,每走十步就吹一声。前几声都没动静,直到吹到第七声,山坳突然像被抽了根筋似的抖起来。碎石子劈头盖脸砸下来,随从们喊着“快跑”,可陆九皋却站着没动——他看见,前面的岩壁正裂开道大缝,露出里面青灰色的岩石。“铁矿!”他大喊,“是铁矿!”

可就在这时,骨笛“咔”的一声裂成两截。陆九皋捡起来看,断口处有细密的纹路,像是自然形成的晶格。他蹲在地上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这笛声能引动山体共振,定是利用了岩石的固有频率。古人不知道啥叫共振,可他们会听山音——哪处山响得脆,哪处就有空洞;响得闷,底下就有铁矿!”

山崩停了,陆九皋让人把骨笛碎片收进布包。他望着满地的碎石,对随从说:“回去禀告知府,就说这山里有铁矿,再让人拿青铜铸几个类似的笛子,刻上刻度,往后探矿就用这个。”

周铁牛在山脚下等了半日,见陆九皋从山上下来,手里捧着半截骨头。他凑过去问:“大人,那笛子……”陆九皋笑了笑:“裂了,可它帮咱找到了铁矿,也算没白费。”他从布包里掏出个小铜笛,递给周铁牛:“这个送你,是我照着原样铸的,虽没原笛灵,吹起来也能震得山响。”

打那以后,青牛岭的山民们再没见过那根骨笛。可陆九皋带着人用青铜笛探矿的事传开了,云州府的矿山越开越多,铁匠铺的炉火越烧越旺。有人问陆九皋:“您咋知道山底下有矿?”他总是摸着胡子笑:“山会说话,听得懂的人,就能听见。”

周铁牛把小铜笛挂在草棚门口,铁柱天天趴在棚口看。有回他问:“爹,这笛子能吹响不?”周铁牛吹了一声,“嗡——”的声音不大,却让铁柱乐开了花。

后来,有人在青牛岭的山洞里发现块石碑,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山音者,天地之语也。善听者,得山之助。”可没人知道这是谁刻的,只当是古人留下的趣话。

只是偶尔,在山风掠过青牛岭的时候,总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呜呜”声,像是骨笛在唱,又像是山在说——那些藏在石头里的秘密,总有人愿意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