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观战台上,丹青子手中青铜鹤嘴笔几乎要嵌进青石栏杆,指节泛白如霜。半月前挥师东征时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却困在这断魂崖下进退维谷,他望着谷中胶着的战局,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西南角战团突然炸开血雾,一名身着青衫的内门弟子被巨斧劈开胸膛,滚烫的血珠溅上崖壁,在夕阳下映出刺目红光。那是他亲传的描金符阵弟子,昨日还捧着新绘的乾坤图向他请教。
\"师叔!弟子为宗门尽忠了!\"又一道稚嫩的呼喊刺破喧嚣,十七岁的外门少年举着断剑冲向敌阵,却被付霸天随手一斧扫为两段。玄铁重斧上挂着断裂的衣带,少年圆睁的双眼还凝着未散的惊惶。
丹青子猛地攥紧拳头,笔杆上沁出细密裂纹。他原以为凭七脉剑阵能三日荡平黑风寨,怎料付霸天这莽夫竟藏着金刚不坏体,麾下喽啰也悍不畏死。更可气的是己方弟子,明明占着功法优势,却总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
\"咚!\"青铜笔终于承受不住内力崩碎,半截笔杆坠入深谷。丹青子望着付霸天在敌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的狂笑,眼中丹砂般的光芒骤然转为淬了毒的寒冰——今夜,便是玉石俱焚,也要让这屠夫血债血偿。
就在这片人头攒动的广场上,付家子弟如同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他们不过十数人,年纪都不大,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甚至还是个少年。在浩瀚的天武宗面前,他们确实如同一粒粒微不足道的小石子,连山门的门缝都塞不满。
然而,就是这几粒小石子,却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为首的那名紫衣少女,容貌清丽绝伦,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眼前这座庞然大物般的宗门在她眼中不过是寻常景致。她身边的几个少年郎,也是个个气度不凡,或懒散斜倚着石柱,或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丝毫不见其他修士的紧张与敬畏。
更让人侧目的是他们身上隐隐透出的修为气息。明明只是灵境修为,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体内蕴藏着某种可怕的力量。在周围那些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修士衬托下,他们这群人显得格外扎眼,就像是在一群温顺的绵羊中混入了几只尚未完全长成却已然露出獠牙的幼狮。
一名负责维持秩序的天武宗外门弟子忍不住低声对同伴道:“那就是付家来的妖孽?果然名不虚传,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修为,还如此镇定自若,真是……”
同伴苦笑一声:“小点声,别忘了我们天武宗是什么地方。他们是有些天赋,但在天武宗,天才还少吗?不过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家族子弟罢了,进了山门,有他们苦头吃的。”
话虽如此,两人的目光却依旧不由自主地被付家子弟吸引。这些人就像是一颗颗带着刺的小石子,虽然渺小,却棱角分明,散发着一种不合时宜的鲜活与锐气,让人无法视而不见。
残阳如血,映照着天武宗摇摇欲坠的山门。护山大阵的光罩早已黯淡如风中残烛,无数裂痕如蛛网般蔓延,阵纹闪烁不定,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崩碎。阵外,喊杀震天,敌人的攻势一波强过一波,而阵内,天武宗的弟子们已是强弩之末,灵力枯竭者比比皆是,不少人带伤搏杀,嘴角溢血,眼神中却仍带着一丝不屈。
然而,宗门的底蕴在连日的激战中早已消耗殆尽,丹药、符箓、灵石……凡能调动之物皆已见底,再也支撑不起这般高强度的拉锯。眼看最后一道防御阵线即将被突破,几位长老皆是面色凝重,却又无能为力。
观星台上,一袭青衫的丹青子负手而立,望着下方惨烈的战局,眉头紧锁。他本不欲亲自出手,想给后辈弟子们更多历练的机会,也为宗门保留最后一丝顶尖战力。但此刻,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唉……”一声轻叹,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无奈,却又透着一股决绝。丹青子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虚握。刹那间,整个天武宗上空风云变色,残存的天地灵气疯狂向他汇聚,一柄由纯粹灵力凝聚而成的巨大长剑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成型,剑身流转着古朴而凌厉的气息,正是天武宗压箱底的绝学之一。
“妖孽,扰我山门,今日便让尔等尝尝,我天武宗的厉害!”丹青子声如洪钟,响彻云霄。话音未落,他并指向前一划。
“嗤啦!”
巨大的灵剑虚影瞬间破空而去,带着撕裂苍穹之势,径直斩向敌阵最密集之处。沿途空气爆鸣,空间都泛起了涟漪。
“不好!是丹青子!”敌阵中传来一声惊呼,显然有人认出了这招的来历,语气中充满了惊骇。
但一切都太晚了。灵剑过境,摧枯拉朽,惨叫声此起彼伏,敌人精心组织的攻势瞬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无数修士连同他们的法宝、神通,皆在这无匹的剑意下化为齑粉。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阵内,天武宗弟子们见状,皆是精神一振,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阵外,敌人的攻势为之一滞,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
丹青子望着这一幕,眼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他知道,这一击几乎耗尽了他自身过半的灵力,也动用了宗门最后储备的一些灵脉之力。但他别无选择,唯有速战速决,方能为天武宗求得一线生机。
“众弟子听令!随我杀出去,击溃贼寇!”丹青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身形一动,已然化作一道青虹,率先朝着敌阵冲去。身后,天武宗弟子们士气大振,紧随其后,杀声震天。一场决定天武宗命运的反击,就此展开。
裂痕蛛网般爬满光罩,淡金色灵光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付溟渊面色苍白,玄色长袍被灵力反震撕裂数道口子,指诀变幻间,七道血色阵旗自袖中疾射而出,精准钉入阵眼。\"结七星固元阵!\"他声线沙哑却沉稳,震得周围空气泛起涟漪。
三十余名付家阵法师跌坐阵台边缘,嘴角溢血仍咬牙掐诀。苍老的四长老颤抖着解下腰间玉佩,灵力催谷至极限,玉佩化作点点青光融入光罩裂痕。\"西侧阵脚灵力不足!\"有人嘶声疾呼,三名年轻阵法师立刻扑过去,手掌按在发烫的阵纹上,青丝瞬间霜白。
光罩嗡鸣渐止,裂痕边缘泛出细密金光,勉强将汹涌的攻击余波锁在外部。付溟渊仰头望去,天际雷云翻涌,丹青子青衫猎猎立于气旋中央,指尖凝聚的幽蓝气旋比先前扩大数倍,周遭空间都在微微扭曲。
\"还有三息。\"付溟渊抹去唇边血迹,从怀中掏出半块龟甲符文拍在阵心,\"将本命灵力注入玄武阵旗,这次他要破的是生门。\"
所有阵法师同时闷哼,心口血光乍现,与光罩上的玄武虚影遥相呼应。淡金色光罩突然转为厚重玄色,表面浮现出巨大的龟甲纹路,在雷鸣般的破空声中,缓缓迎向那道撕裂天幕的幽蓝洪流。
丹青子剑指苍穹,紫电青霜划破天幕,付家三名金丹长老应声坠落。天武宗阵营里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原本胶着的战局骤然倾斜。
\"随宗主破阵!\"执法堂长老须发皆张,手中降魔杵砸出漫天金光。数百名修士如决堤洪水般漫过护族大阵的光幕,法宝灵光如流星乱坠,将付家修士的防御炸得摇摇欲坠。前排的筑基弟子踩着同伴的尸骸冲锋,灵剑碰撞声、骨裂声与嘶吼声搅成一团,血色迷雾在阵前翻涌。
付家的护族大阵光膜剧烈震颤,裂纹如蛛网般蔓延。阵眼处的长老们口喷鲜血,催动灵石的手指已被灵光灼得焦黑。原本整齐的防线被撕开数道口子,天武宗修士红着眼扑入,剑光刀影在人群中掀起腥风血雨。一名付家少女刚祭出玉如意,就被三柄飞剑同时洞穿胸膛,鲜血染红了胸前的鸾鸟纹绣。
\"守住东侧缺口!\"付家族长声嘶力竭,却见丹青子身形如鬼魅般掠过阵墙,指尖剑气横扫,又一排防御修士化作血雾。残余的付家子弟背靠着燃烧的望楼节节败退,眼中终于染上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