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染红了天武宗山门。
幸存的弟子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步入山门。他们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昔日整齐的队伍如今稀稀拉拉,三万精锐,归来者不过万余。
山门前,迎接的长老和弟子们早已泣不成声。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听着那压抑的哭泣声,每个人的心都像被狠狠揪住一般。
“王师兄呢?李师弟呢?他们怎么没回来?”一个年轻弟子颤抖着问道,眼中充满了希冀。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和更多的泪水。
演武场上,原本可以容纳数万人的场地,此刻却显得空荡荡的。幸存的弟子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去同门的悲痛交织在一起,让他们难以自已。
“元婴长老……陨落了五位……”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悲怆。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元婴长老,那可是天武宗的顶梁柱啊!五位元婴长老的陨落,对天武宗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一位幸存的金丹弟子,紧紧攥着手中断裂的长剑,剑上还残留着妖兽的血迹。他的师尊,一位德高望重的元婴长老,为了掩护他们撤退,毅然决然地冲向了妖兽群……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夕阳下,天武宗的旗帜无力地垂落着,仿佛在为逝去的英灵默哀。这场大战,让天武宗元气大伤,未来的路,变得无比艰难。
残阳如血,染红了断魂坡的每一寸土地。天武宗的黑虎铁骑曾如黑色潮水席卷战场,此刻却只剩断戟残甲散落荒坡。折断的马槊斜插在焦黑的泥土里,倒毙的战马尸身堆叠,有些还保持着前冲的姿态,马鞍上的黑虎旗早已撕裂成布条,在晚风中无力地垂落。幸存的骑士不足三成,其中一成歪斜地倚靠在断矛上,或是跪在地上包扎着深可见骨的伤口,他们脸上溅满了泥浆与血污,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曾经的悍勇被彻骨的疲惫与惊悸取代。佩刀崩了口,盔甲布满箭孔,连最精锐的亲卫营都有半数人失去了战斗力,只能互相搀扶着喘息。
法铠军的惨状更令人心惊。这支被寄予厚望的杀手锏部队,此刻宛如被打碎的瓷娃娃。银白色的法铠扭曲变形,不少甲胄上还嵌着断裂的符文剑,灵光黯淡的胸甲下,是早已冰冷的躯体。有些法铠半跪在地,头颅却不翼而飞,胸腔里插着带倒钩的狼牙箭;有些则整个崩碎开来,符文碎片混着内脏散落一地。幸存的法铠骑士寥寥无几,他们的法铠布满龟裂,灵力回路彻底断绝,骑士们口鼻溢血,显然是催动法铠到了极限,此刻正拄着烧融的护手喘息,连站都站不稳。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焦臭味,伤兵的呻吟声、濒死战马的哀鸣声此起彼伏。偶尔有断裂的玄铁枪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支覆灭的铁军敲打着丧钟。幸存的千夫长望着眼前的修罗场,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曾经能踏平千里的铁骑与法铠,如今只剩下这七零八落的残兵,连重整阵型都做不到。
残阳如血,染红了青云宗的断壁残垣。丹青子立于丹药房前,望着院中枯萎的千年灵藤,指尖微微颤抖。那是宗门传承三百年的药脉根基,如今却只剩焦黑的断茬,空气中还弥漫着丹炉炸裂后的硝烟味。他袖中紧握的传讯玉符已沁出冷汗,上面还残留着师弟们最后传来的求救灵光——整整二十七名丹道弟子,连同三座丹房,皆在昨日的混战中化为灰烬。
\"可惜了那些刚成熟的凝神丹...\"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脚下的青石板缝里,几株一阶灵草正顽强地探出嫩芽,像极了那些倒在护山大阵前的低阶弟子。
忽然,袖中另一枚玉符微微发烫。丹青子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丹玄子师兄突破化神时引动的天地异象,即便隔着千里传讯,也能感受到那股沛然莫御的威压。霞光万道撕裂云层的刹那,他仿佛看见师兄周身萦绕的丹火化作九条金龙,在九天之上长吟不休。
\"终究是成了...\"丹青子猛地抬头,眼眶竟有些发热。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位总是温和笑着指点他丹方的师兄,为护住最后一座丹库,硬生生接下敌对家族三位元婴长老的合力一击,呕血昏迷七日。如今,化神大能的威压如甘霖普降,涤荡着宗门内外残存的血腥气。
远处传来弟子们压抑的欢呼声,夹杂着\"丹玄子老祖\"的敬称。丹青子深吸一口气,望着东侧山峦——那里曾是宿敌柳氏家族的聚居地,此刻却只剩袅袅升起的青烟。据说柳家族长柳焚天在师兄突破时试图逃窜,被新晋化神修士随手一道丹火炼成了飞灰,整个柳氏嫡系三百余口,无一生还。
\"百年党争,终究是我们赢了。\"他轻声说着,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掌心的冷汗早已干涸,只剩下传讯玉符温热的触感。残阳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一半在断壁的阴影里,一半沐浴在化神修士破开云层洒下的金辉中。远处,幸存的丹童们正小心翼翼地移栽新采的灵草,嫩绿的叶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天武宗山门紧闭,往日喧嚣的演武场只剩几个弟子在清扫落叶,晨雾中,护山大阵的灵光如薄纱笼罩着殿宇,透着一股萧索的宁静。三尊化神期修士的气息如同渊渟岳峙,无声地弥散在宗门四方,将那些潜藏在暗处的窥探目光一一逼退。青木门的探子在百里外的山头徘徊良久,终是不敢越雷池一步;黑煞堂的堂主捏碎了传讯玉简,将那句“趁虚而入”的指令咽回腹中。
主峰望岳台上,丹青子负手而立,玄衣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下方沉寂的宗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三化神坐镇,确实换来了喘息之机,库房里的丹药正流水般送往伤兵营,破损的阵法也在日夜修补。可这平静,却像一层薄冰,冻住了天武宗的筋骨。
“不是这样的……”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卷散。真正的强盛,从不是靠威慑换来的苟安。他要的不是龟缩山门的安稳,而是弟子们能扬眉吐气地走出山门,是商队敢踏遍万里疆域,是天武宗的旗帜能插在每一处灵脉宝地。如今这看似稳固的局面,不过是三尊化神期修士撑起的虚影,一旦他们寿元耗尽,或是遇上天劫陨落,这层保护壳便会轰然碎裂。
他抬手按在冰凉的石栏上,指节泛白。远处天际掠过一只孤雁,哀鸣声隐约传来。这靠他人威势换来的平静,终究是镜花水月。他要的,是天武宗自己长出獠牙,是哪怕没有化神坐镇,也能让宵小之辈闻风丧胆的底蕴。眼底寒光一闪,丹青子转身走向殿内,袖中玉简上,“内门大比”四个朱字正隐隐发烫。休养生息?不,他要的是浴火重生。
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也映照着丹家堡前那片刚刚经历过大战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疲惫的士兵们正在清理战场,伤者的呻吟与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惨烈而又充满生机的画卷——毕竟,他们胜了。
丹青子一袭玄色劲装,甲胄上仍带着未擦拭干净的血污,脸上却洋溢着兴奋与急切。他猛地一拍帅案,对身旁的丹玄子道:“师兄!如今大胜,士气正盛!付家经此一役,必定元气大伤,正是乘胜追击,一举荡平他们的绝佳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这就点兵,今夜便奇袭付家堡!”他眼中闪烁着建功立业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付家覆灭的场景。
丹玄子一身素袍,虽也面带倦容,但眼神依旧清明冷静。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带着大战后的沙哑,却异常沉稳:“师弟,稍安勿躁。”
丹青子眉头一挑,有些不悦:“师兄这是何意?难道要放虎归山不成?”
丹玄子缓缓摇头,走到地图前,指着上面标记的敌我态势:“师弟你看,我军虽胜,然伤亡亦不在少数,将士们已是强弩之末,急需休整。再者,粮草辎重消耗巨大,后方补给尚未完全跟上。此时若强行出兵,一旦付家据险而守,我军便是师老兵疲,进退两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外疲惫的士兵,“大战方歇,民生凋敝,若再兴兵戈,恐失民心啊。当务之急,是安抚伤员,整顿军备,稳固后方。对付家,当徐图之,而非逞一时之快。”
丹青子怔了怔,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他看着丹玄子沉稳的面容,又看了看帐外那些疲惫不堪的身影,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最终长叹一声:“唉……师兄所言极是,是我太过心急了。”
丹玄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弟杀敌之心可嘉,但为帅者,当审时度势,谋定而后动。付家跑不了,待我军恢复元气,再取不迟。”
夕阳的余晖透过军帐的缝隙照进来,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一场可能发生的仓促追击,在丹玄子的冷静劝阻下,悄然消弭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