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关诺隐嘱咐司徒歆的任务是把已喝过孟婆汤,忘了诸多回忆的拓星瞳带回外面的世界。她还是忍不住逾距去敲关诺隐的门,除了吃饭,她家少主平时总是对他们视而不见,关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唯独,眼神偶尔灼热地关注过拓星瞳……
那种眼神,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附着过。
从一开始,在司徒歆得知眼前的少主非池中物,抽丝剥茧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她很理智,立即断情断爱,从初遇的怦然心动到完全收敛情感,她自认做得滴水不漏!
之后,她当机立断选择了追她成狂、爱她成瘾的施人龙,享受被宠被呵护的感觉,她以为她真的彻底断绝了对少主的非分之想……
可是,明明已过花甲之年,她却心生醋意,看到青春热烈却注定会辜负少主一腔热忱的拓星瞳,她此刻心中的魔魇如疯狂的藤蔓交织,闷得她透不过气!
人间注定要离别,真正到了这一刻,她才敢稍微审视自己的心,她还是不通透的!
所以,爱美如命的她在生命的末端选择顺应自然,逐步走向衰老、死亡!
恐怕只有死的那一刻,内心的不可言说的悸动才会带入黄土中,随光阴而消散……
七天而已,转瞬即逝。
这七天,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不安。
关诺隐不去找拓星瞳,拓星瞳更不会去找他。
因为拓星瞳忘了,她又回归到怯弱,她的心仿佛有自己的灵识,即便脑子很想,却怔怔地不敢前去问……
即便她忘了,关诺隐这样光风霁月的存在,也会让任何一个女人一眼万年!
她像以往的时光一般,静静站在窗前画着蓝天碧海,画着画着,关诺隐的模样跃然纸上……
她的手又不听使唤了,拓星瞳摸了摸滚烫的脸颊,不自觉翻动桌上的手稿,每一张都是关诺隐,他吃饭的样子,沉默的样子,微笑的样子——
因为太投入,没注意到有人到了眼前。
“小姑娘……”
“啊……”拓星瞳突兀抬头,正迎上司徒歆复杂的眸光。
“去陪陪他吧!”
“什么?”
“你又喜欢上了他,是吗?”
“是啊!”拓星瞳不懂自己的心为何如此坚定,脱口而出:“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很庆幸,他不单单喜欢你,他是真的很爱你,放不下你……他就快走了,换作以往,他会悄悄离开。可是,这次,他还把你留在身边陪他,他是不是也怕,再也见不到了……”此话一出,纵然是大女主般的司徒歆也哽咽了。
“他要去哪里?”拓星瞳脸色蓦然苍白。
“你不用问了……照做就是!”
“好……嗯……”拓星瞳抱起桌上的画稿,跟着司徒歆出门。
忽然间,风卷残云,天空一片阙黑,耳边铃音作响。
两人循声望去——是屋檐下的毛绒黑衣小娃娃,头顶着一颗星星,与不远处迎风而立的关诺隐如出一辙……
“这个小娃娃好像诺隐啊!”拓星瞳感慨。
“有没有可能就是你做的?”司徒歆亦不知,但也猜到了九成。
拓星瞳内心五味杂陈,她想问很多话,想知道从前所有的故事,却在看到回眸刚好与她正视的关诺隐那一刻,自动静音。
他的不远处,泊着一艘现代化的乌蓬船,在海的风浪中浮浮沉沉……
将拓星瞳领到关诺隐身边,一向深谙事故的司徒歆,带着隐忍说道:“我把她带来了,后会无期,少主!””
“阿歆,放心,我会找到你……”关诺隐颔首,突然主动地将她拥在怀里。
此刻,两人都是一袭白发,在这无边无际的海岸边,风吹着这对璧人,看得拓星瞳痴了!
闻言,司徒歆莞尔一笑,将关诺隐抱得紧紧的,回应:“后会有期,少主!”
这一拥抱,夹杂了太多情愫。
有离别有惆怅有憧憬有爱情也有友情……
司徒歆松开手,深深看了关诺隐一眼,又看向拓星瞳,“好好相处这最后的时光吧,我去船上等你!”
说罢,她转身离去。
“等我?诺隐呢?”拓星瞳惶惑。
“……”司徒歆缄默不语回到船上。
关诺隐和拓星瞳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海浪一波波涌来,拍打着沙滩。
“星瞳。”关诺隐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与不舍。
拓星瞳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画的你!”拓星瞳笨拙地将画稿递给他看。
关诺隐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拓星瞳不自觉踮起脚尖展示。
“仍然画的惟妙惟肖,这绘画的技巧倒也没忘!”关诺隐目光落在画上,浅笑。
“我之前也画过你吗?原来我一直那么花痴吗?”拓星瞳两颊绯红。
“喜欢我并不需要害羞,它是件光荣的事情。毕竟,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拓星瞳词穷,突然想起:“就是因为你要走了,所以你让我忘了你,对吗?”
“唔……算是吧……你可以忘了我们的故事,但是你也可以继续画我,或许,这个世界还有人记得我,有我的印迹,我会回来得更快!”关诺隐似开玩笑一般说道。
拓星瞳睁大双眼,天真无邪地问:“真的吗?我一定会做到的!”
“一天,十天,百天也许你会做到,一年,十年,百年……呵,你们人类百年就死了,更遑论千年……”关诺隐目光暗淡,“忘记是最好的结果!”
“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拓星瞳坚定大喊,像把这些年蕴藏的力量都用了出来。
突然狂风肆虐,吹走了拓星瞳手里所有的画纸。
“连天都不信你……”关诺隐笑得轻蔑,看着漫天追稿的拓星瞳叹息:“可是我相信你,小小的身体,无穷的韧劲……”
这时,天地变色,乌篷船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拉扯它。
关诺隐眉头一皱,“雷劫提前了,时间不多了。”他牵起拓星瞳的手,“跟我上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