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总觉得有些虎头蛇尾啊。”
放学后,我和清隆一边往特训室走去,一边聊着“班级投票”的事。
“也许他们的目的只是削减你的资金罢了。”
“那么,他们真的有打算让你退学吗?”
“什么意思?”
“你的父亲,应该是那种会毫不犹豫地下令‘碍事的人就沉到海里’的人,但这次的做法也太温和了。”
“听说,这所学校对他来说是敌方阵地。所以,就算想插手,也未必能随意行动……”
“不,我不这么认为。”
虽然我和清隆的父亲相处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但我能看出,他早就把‘犹豫’这种东西扔掉了。
“即便这所学校不是你父亲的势力……但你父亲那种人,一旦决定要做什么,就一定会付出一切代价去完成。甚至可能不止派一个人,而是派几十个人来抓你。”
“你是想说——感觉不到他动真格的?”
“嗯,目前这种情况,我觉得这不像他的风格。”
“也就是说,还有其他什么企图……这也不能否定。”
清隆微微沉思,我们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特训室。
考试已经结束,现在又是放学后,特训室里几乎没人,我们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人物。
召我们来特训室的,是坂柳同学。
她似乎也已经注意到我们,脸上浮现出一如既往不怀好意的微笑,微微鞠了一躬。
“你们来了啊。”
“毕竟你叫我们来的。”
“你想说什么?”
清隆似乎没打算闲聊,干脆利落地切入正题。
坂柳稍稍露出有些责备的眼神。
“绫小路君,这种场合稍微温和点交谈才更合适哦。”
“是这样吗?”
不知为何,他不是问坂柳,而是来问我。
“嗯。比如你可以先试着问她——等很久了吗?”
“……等很久了吗?”
“不,我也是刚刚到而已。”
“好了,清隆,接下来你该说一句:‘这感觉就像是约会时等人一样’。”
“……这感觉,就像是约会时等人一样。”
清隆说完,用眼神向我传达着“这种对话真的有必要吗”的疑问。
但我想告诉他,哪怕是这些看似无聊的对话,也是在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
“啊啊,毕竟是在没人的特训室礼,男女幽会嘛。”
“该隐你不也在吗?”
“如果妨碍你们幽会的话,那我稍微退远一点好了。”
“我没这么说……别走,我并不想和坂柳两个人单独待着。”
“呵呵,感觉好像被你嫌弃了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理由。”
“……哈?”
坂柳的话让清隆罕见地露出嫌恶的表情。咦,难道他是真的在回避她?
嗯,从清隆的视角来看,坂柳是个诋毁一之濑,又不知为何莫名执着于自己的女生。
这样想来,也许他把坂柳当成了欺负人的“女校霸”加“跟踪狂”,所以想要躲着她也不足为奇。
“场面话就此打住吧,赶紧进入正题。”
“也是呢……无聊的‘班级投票’终于结束了,现在我们终于可以面对这一年最后的特别考试。我认为,是时候为我和你之间的对决搭台了。”
“……事情我大致了解了,说实话,我觉得那毫无意义。就像我朋友说的,所谓的‘天才‘是要一百年后才能评价的。现在就算你打败我,也证明不了什么。”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当成我个人的理由吧。若不打败绫小路君,我心里就无法释怀。”
“……”
清隆现在内心的想法我几乎能猜到——他一定在想“这女人是个疯子”。
“我有一个条件。”
“请说。”
“不论输赢,都只进行一次。不许再来第二次。”
“可以,无论输赢,我想我都会感到满足。”
“对你来说,不管结果如何都没问题吗?”
“是的。如果我赢了,就能否定所谓‘人工天才’;若是输了,也能证明绫小路君是真正与白房间无关的天才。仅此而已。”
“你不挑战该隐吗?”
坂柳的目光转向我。
“当然,我也想和他一战。不过那将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一场更纯粹的较量……比如在街角的咖啡馆里下一局轻松的国际象棋之类的。”
“这样啊……真希望你对我也能用这种轻松的态度相处。”
“那可不行。从我渴望打败你开始,我就一直梦想着这个舞台。”
“还真是麻烦啊。”
“或许吧。”
坂柳轻轻一笑,直视着清隆。
“就让我们在下一场特别考试中,一决胜负吧。”
“好。”
“之后……我应该会变得有些忙碌。”
“是指那个给你发来邮件的人吧?”
“没错。不论对方有什么目的和打算,我都必须查个清楚。希望我父亲能早日复职,让学校恢复正常运营……对你来说,这样也更方便吧,绫小路君?”
“没错,我不否认。”
就在那时,我们听到了“咯哒咯哒”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回响。
放学后会来特训室的,不外乎是清洁人员或学校职员。
而当我们抬头确认来者时,发现那正是曾与清隆的父亲同行的那位男士。
名字我记得,叫月城。
这个国家是禁枪的,而他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军人,却仍然随身持枪——这说明他是那种明知有被捕风险,也觉得拥有枪械的利益更大的人。
不过今天似乎没带枪。
他的身体重心没有丝毫紊乱……但从那脚步声判断,说不定鞋底里藏了铁板。
没有闻到机械油或火药的味道,那就要警惕他可能在袖口或怀中藏有刀具。
也可能他只是个诱饵,真正的狙击手埋伏在远处。
最坏的情况,甚至要考虑他体内藏有爆炸物。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以面对生死对决的姿态来应对月城先生。
想到这,我悄悄将坂柳小姐与清隆从窗边拉远。
月城先生像没事人一样走近我们,带着温和的微笑打了招呼。
“呀,你好啊。”
“好久不见了,月城先生……难道说,白房间派来的刺客就是您?”
“哎呀哎呀,看起来你对我相当警惕啊。如果我承认了,恐怕你马上就要冲上来揍我一顿了吧。”
我确实打算这么做,但现在好像没必要了。
“今天只是来打个招呼。你知道教职员办公室在哪吗?”
“这栋楼里可没有教职员室吧?您应该清楚这一点。’”
这时,板楼开口了。
“该隐君,你认识这位先生?”
“算是清隆父亲的熟人,也就是说,知道白房间的内幕。”
“原来如此。”
坂柳也终于明白眼前这人是什么来头,同时也大概意识到是谁向她发了那封邮件。
于是,她望向月城。
“您来到这里,是要宣战吗?事先通过监控了解我们的动向,然后堂而皇之地现身,真是个有心机的人啊。”
“我听说这学校非常有趣,看起来学生们都像你一样吗?’”
——如果这所学校里到处都是坂柳这种人,那人类社会大概也快完蛋了。
“嘛,如我刚才所说,仅仅是来打个招呼……毕竟今后我们会有不少交集嘛。”
月城先生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缓步向前。
乍看之下动作平缓无害,但我察觉到他将重心和意识微微转向了我们。
是要拔枪?还是抽刀?亦或是远程狙击?爆破?
在我各种猜测中,他所施展的,却是最简单直接的暴力。
月城先生一脚踢向坂柳小姐的拐杖。
我瞬间反应过来,轻轻拉住她的衣领,将她抱了起来。
“——!”
“‘对不起,坂柳小姐。虽然不应随便碰女性的身体,但现在是紧急状况。’”
“不、没关系……”
她的身体如外表一般轻盈纤细,给人一种极易破碎的错觉。
对这种女孩动手脚,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我不禁有些恼火。
“哎呀哎呀。”
月城先生脸上带着笑意,但攻势却没有丝毫减缓,招式接连不断。
我频频闪避,眼见他毫无退意,只得将怀中的坂柳小姐交给清隆。
“清隆,接好。”
“明白。”
腾出双手后,我瞬间切换到‘师父模式’。
此刻月城先生正朝我扑来,但在我眼中,已经迅速浮现出数十个破解之法。
是打碎他的小腿,剥夺其机动性?
还是一脚踢中裆部让他丧失战斗力?
又或者是打击双眼、柔软的喉咙、毫无防备的肋部?
我边观察他那‘缓慢逼近’的拳头,边思索对策,忽然想起——这里是学校。
于是,我在躲开他那一拳后,狠狠一记回旋踢命中了他的下巴。
“呜咕哈!?”
师父还说过,‘补刀很重要’。
所以,我对倒地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月城先生,再次用脚后跟砸在他脑袋上。
这样一来,他应该已经彻底昏过去了。
“呼……”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力事件,就此被制伏。
“死了吗?”
这话也只有清隆能问出口了。
“放心,我有控制力道,不会出人命的。”
“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有控制……”
清隆和坂柳小姐居然一脸担忧地看向月城先生,而不是我……为什么啊?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把他绑起来,带走审问出点情报?”
“先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这里是学校。要注意行为举止。”
“那话请转告给那位先生好吗……唉,既然你都说了,那就不这么做吧。”
“为啥现在搞得好像我在无理取闹似的,够了啊……”
我望着昏倒在地的月城先生,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总之,先让他恢复意识吧。
我把月城先生翻了个身仰躺,然后松开他领带,确保呼吸道通畅,再一路拖到厕所的水龙头旁。
从清洁工具柜里拿出个水桶装满水,直接往他脸上泼去,应该能把他泼醒。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也不是想折磨您……不求您原谅,但请醒醒吧。
被泼得湿透的月城先生终于恢复了意识。
虽然看得出来还有轻微脑震荡的后遗症,但他那迷离的目光已经对准了我们三人。
“早上好啊,月城先生……暴力可不行哦。”
“……你居然有脸说这话?”
——为什么连月城先生都用这种嫌弃的眼神看我啊?
我明明只是正当防卫而已吧?
月城先生似乎还不能起身,只能靠着厕所的墙壁半坐着喘气。
“呃,既然是我们遭遇了单方面的暴力,那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吧?”
“…….”
“还是说学校方面会对这场冲突做出处罚?”
“没事的……因为监控录像已经被我换成了假的。”
“准备得真周到啊。”
“不过,我要想把这事闹大也不是不行。”
“原来如此,那我大概就要因为对代理理事长施暴而被开除了吧?’”
“看起来是这样……不过照你这态度,是想说‘想试就试试吧’吧。”
“嗯……因为真要这样做,吃亏的是你们才对。白房间啦、持枪啦,渴望权力的人可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反正这些人,一旦被查,肯定一堆黑料冒出来。
“现在的学生真是开不得的玩笑啊。”
月城先生浮现出平静的笑容,撑着洗手间的墙壁,勉强站了起来。
看来脑震荡的后遗症还在,身体明显晃晃悠悠的。
“总之这次的事,就当是你又滑倒了吧,就此了结。”
“就这么说吧,反正我腿脚不利索,也没办法。”
“谢谢您。”
我由衷地道谢后,月城先生露出苦笑,总算站稳了身体。
“那么…”
月城先生看向清隆
“这是你父亲大人传的话。他说‘已经没兴趣再陪小孩玩了,赶紧回来。’如果你同意的话,就眨两下眼。”
罕见地,清隆露出一脸嘲讽的表情:
「你一边像刚出生的小鹿那样发着抖,一边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至少摆出点威慑力的样子再说吧……在我看来,就像是突然冲上来却被秒杀的莫名其妙的大叔说的胡话而已。」
「……也就是说,没有主动退学的打算喽。」
不过这位先生对清隆的挑衅和讽刺却仿佛毫无反应地一笑置之。也许内心已经很不爽了,但脸上的表情却没露出破绽。
我赶紧插话:
「月城先生……怎么说呢,抱歉。本来你登场时看起来超强的,是我把你那形象给毁了。」
「别说那种奇怪的安慰话……听着真让人火大。」
被他训了一句呢!
月城先生一边努力维持还在倾斜的身体重心,一边看着我、清隆,还有等在男厕所门前的坂柳同学,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嘛,现在就先这样吧。我的行动将在四月正式开始的。敬请期待吧。」
也就是说,以后他还会继续搅局?
「月城先生。」
「怎么?」
「我突然想到……每次我们见面,会不会都要打一架啊?」
「……」
月城先生露出了……宛如吃了十斤苦瓜的表情。
「唉……我到底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啊……」
干嘛突然怨声载道啊!
听起来就像一个被上级无理要求折磨的中层管理人员。
嗯,估计这人以前也吃了不少苦吧。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还请你安分一点。」
「我是为了让你的朋友退学才在这里的!」
「那就别搞这种半吊子的干涉,直接强硬地把人带走不是更快吗?」
「不能那么做的,这就是所谓政治。」
「这样啊……嘛,我们也不可能完全了解你的立场和目的,就姑且信你说的是实话吧。但请不要再搞像这次这种强行塞进来的考试了。真的挺让人火大的。」
「火大吗?不是愤怒?」
「不至于愤怒啦,因为是可以处理的问题。」
「嗯……看来你比情报资料上更宽容啊。」
看来他对我也做了一定程度的调查——不过这很正常。
最终,月城先生一瘸一拐地从我们面前走远了。
他那套看起来很贵的西装都湿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穿。
「今后还会有不少麻烦事啊。」
「啊啊,不过我倒觉得,该头疼的是他们那边才对。」
「真让人忍不住想同情他们呢。」
……为啥连坂柳和清隆都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啊?
完全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