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带着阿雪和三个魔傀,在传送阵光门里站定的时候,黑风戈壁的沙子正打着旋儿飞。
她裹紧了冰蚕丝斗篷,指尖凝出层薄冰,刚要迈步,阿雪突然拽住她的袖子:“师父,地图上说前面有片‘响沙坡’,踩上去会出声,会不会有妖兽?”
凌霜低头看了眼阿雪手里的羊皮地图——是诸葛不亮画的,上面用红笔圈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写着“新据点备选”。她指尖在地图上敲了敲:“有妖兽正好,练手。”
话刚说完,脚下的沙子突然“哗啦”动了动,一只巴掌大的沙蝎窜出来,举着钳子要咬人。阿雪吓得往后躲,凌霜没动,只是抬脚轻轻一碾,沙蝎瞬间冻成冰坨。“这种叫‘响尾蝎’,毒性弱,冰灵力能克。”她弯腰捡起冰蝎,递给阿雪,“摸摸看,冰壳够硬不?”
阿雪小心翼翼碰了碰,冰壳凉丝丝的,硬得像石头。“够硬!”她眼睛亮了,“比我上次冻的兔子结实!”
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果然到了响沙坡。沙子是金红色的,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像踩碎了冰碴子。坡下有片凹地,长着几丛半死不活的骆驼刺,旁边还有个小水洼,水浑得像泥浆。
“就这儿了。”凌霜指着凹地,“背风,有水,适合建屋子。”
魔傀们立刻开工,掏出工具挖地基。阿雪蹲在水洼边,用冰灵力慢慢冻水洼表面,没一会儿就结了层薄冰,把泥浆冻在下面,露出点清冽的水。“师父你看!这样就能喝了!”
凌霜走过去,掬起一捧水尝了尝,眉头皱了皱:“有点咸,得用净化阵过滤。回头让诸葛长老送个简易阵盘来。”
正说着,远处传来“呜呜”的哭声,像个小孩在哭。阿雪吓得往凌霜身后躲,凌霜却握紧了冰剑:“去看看。”
绕到坡后,看见个穿破羊皮袄的小男孩,正抱着只受伤的小骆驼哭。骆驼腿上被蝎子蛰了,肿得像个馒头,蔫蔫地趴在地上。
“你是谁?”小男孩看见她们,哭声停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手里还攥着块干硬的饼。
“路过的。”凌霜蹲下来,看了看骆驼的腿,“被响尾蝎蛰了?”
小男孩点点头,眼泪又掉下来:“它快死了……这是俺家唯一的骆驼,能帮俺们运水……”
凌霜没说话,指尖凝出点冰蓝色的灵力,轻轻按在骆驼腿上。灵力像水一样渗进去,肿胀慢慢消了,骆驼哼唧了一声,居然站起来了。小男孩看呆了,手里的饼“啪嗒”掉在地上。
“能活了。”凌霜收回手,“以后再被蛰,找块冰敷上,比草药管用。”
小男孩这才反应过来,“扑通”跪在地上磕头:“谢谢仙子!谢谢仙子!俺们部落就在前面的土坯房里,俺爹是族长,俺去叫他们来给您磕头!”
没等凌霜拦,小男孩已经跑没影了。阿雪看着骆驼,小声说:“师父,他们好像过得不太好。”
凌霜望着远处零星的土坯房,房顶上的茅草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嗯,”她应了一声,“所以才来这儿。”
没过多久,一群人跟着小男孩来了,有老有少,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沾着沙尘,手里却捧着些东西——几个皱巴巴的野果,一块用布包着的盐巴,还有个小女孩,举着朵蔫蔫的金红色小花。
“仙子救命之恩,俺们无以为报!”领头的壮汉抱拳鞠躬,脸上的胡茬上还挂着沙粒,“这是俺们攒的盐巴,能腌肉;那是‘沙枣’,能填肚子……”
凌霜没接,只是指了指凹地:“我们要在那儿建据点,教你们盖结实的屋子,打干净的水井,种能长的庄稼。想学不?”
壮汉愣了愣,眼睛突然亮了,带着身后的人“扑通”全跪下了:“想学!俺们学!只要能在这鬼地方活下去,干啥都行!”
接下来的日子,响沙坡热闹起来。凌霜带着魔傀教大家盖冰砖房——用沙子混着水冻成砖,又硬又挡风,比土坯房结实十倍。阿雪教妇女们用冰灵力净化水源,把咸水变成能喝的清水。
小男孩叫小石头,天天跟着凌霜转,递工具、捡柴火,眼睛瞪得溜圆。“仙子,冰砖房冬天会化不?”他蹲在地基旁,看着魔傀砌砖。
“化不了。”凌霜往砖缝里填冰沙,“里面加了玄铁矿粉,能抗住太阳晒。”她顿了顿,又说,“别叫仙子,叫凌霜就行。”
小石头挠挠头,小声喊:“凌霜姐姐。”
部落里的汉子跟着学打井,凌霜画了图纸,教他们在水洼旁边挖深沟,再用木头搭架子,把水引到蓄水池里。第一天没挖出水,汉子们急得直搓手,凌霜却让他们接着挖:“沙子底下三尺,肯定有水脉。”
第二天果然挖出水了,清凌凌的,比水洼里的甜多了。汉子们乐得直喊,把凌霜举起来抛向空中,吓得阿雪赶紧用冰灵力托了一把。凌霜落地时脸有点红,却没生气,只是说:“水有了,该种东西了。”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包种子,是明辉给的“沙棘籽”,说是耐旱,结的果子能吃,还能挡风沙。小石头自告奋勇要种,凌霜就教他:“挖个坑,放三粒籽,埋上沙,浇点水就行,不用太金贵。”
看着小石头认真挖坑的样子,阿雪突然说:“师父,这里比黑风戈壁热闹。”
凌霜望着远处盖了一半的冰砖房,烟囱里冒出淡淡的烟——是部落的老阿妈在煮沙枣粥。“嗯,”她应了一声,“人多了,就不叫荒原了。”
半个月后,响沙坡变了样。十几间冰砖房整整齐齐排在凹地,井边的蓄水池里波光粼粼,周围种上了沙棘苗,绿油油的透着生气。部落的人穿上了新做的羊皮袄,是用魔傀帮忙鞣制的,软乎乎的不扎人。
临走那天,小石头抱着一只新下的驼奶递给凌霜:“凌霜姐姐,这个甜,你带路上喝。”老阿妈塞给阿雪一个沙枣饼,热乎乎的还冒着气。
凌霜接过驼奶,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个冰雕的小骆驼,递给小石头:“这个留给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
阿雪抱着沙枣饼,眼圈有点红:“我们还会回来吗?”
“会。”凌霜望着远处的沙棘苗,“等沙棘结果了,我们来吃果子。”
传送阵光门亮起时,部落的人都来送,站在响沙坡上挥手,直到光门消失。阿雪回头看了最后一眼,看见小石头举着冰雕骆驼,在金红色的沙子上蹦蹦跳跳。
“下一个地方去哪?”阿雪问,声音里带着期待。
凌霜从怀里掏出新地图,上面标着个叫“枯骨滩”的地方。“去那,”她指尖划过地图,“听说那儿的人,连喝的水都得走三天去换。”
阿雪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沙枣饼。饼还有点热,像响沙坡的太阳,也像部落人的心,暖乎乎的。她知道,师父又要去点亮新的星火了,而那些被照亮的地方,会慢慢长出房子,长出庄稼,长出热热闹闹的日子,就像响沙坡这样。
光门彻底关上时,凌霜仿佛还能听见响沙坡的“嘎吱”声,还有小石头喊“凌霜姐姐”的声音。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加快了脚步——枯骨滩的人,还在等着呢。
凌霜带着阿雪和魔傀刚踏进枯骨滩,脚底下就踢到块白花花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半截兽骨,被风沙磨得光溜溜的。
“这地方咋叫这名?怪吓人的。”阿雪往凌霜身后缩了缩,手里的冰棱捏得紧紧的。
凌霜没说话,只是往远处望。枯骨滩比响沙坡荒凉多了,一眼望过去全是灰褐色的石头,连点绿色都瞅不见,风刮过石头缝,“呜呜”的像哭,难怪叫这名。
走了没多远,看见个窝棚,用破布和石头搭的,歪歪扭扭的像随时会塌。窝棚门口坐着个老婆婆,正拿着块石头敲另一块,敲得“当当”响。
“婆婆,您这是干啥呢?”阿雪忍不住问。
老婆婆抬头,脸上的皱纹比石头缝还深,指了指地上的枯草:“敲碎了垫窝棚,不然风往里灌。”她看了看凌霜和阿雪,“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别往前走了,前面有‘石牙兽’,专咬过路的。”
凌霜蹲下来,看着老婆婆冻裂的手:“这附近有人住吗?”
“有,”老婆婆往东边指了指,“绕过那片黑石堆,有个山洞,住着十几口人,都是没地方去的。”她叹了口气,“去年冬天冻死了三个,石牙兽叼走了两个,剩下的也快熬不住了。”
正说着,东边传来“嗷”的一声叫,跟狼嚎似的,吓得老婆婆一哆嗦。凌霜站起身,冰剑“唰”地出鞘:“阿雪,看好婆婆。”
没等阿雪应声,一只像野猪又不是野猪的东西冲了过来,浑身长着石疙瘩,嘴里露着尖牙,正是老婆婆说的石牙兽。它看见凌霜,红着眼就扑过来。
凌霜没躲,手腕一转,冰剑带着寒气劈过去,“咔嚓”一声,石牙兽身上的石疙瘩被劈掉一块,疼得它嗷嗷叫。它再扑过来时,凌霜已经在它脚底下画了个小冰阵,石牙兽一脚踩上去,“啪叽”滑倒,凌霜上去一剑,直接刺穿了它的脖子。
老婆婆看呆了,手里的石头“啪”掉在地上:“你……你这是啥本事?比以前来的游方道士厉害多了!”
凌霜收了剑:“冰法术而已。我们是来建据点的,教大家盖房子、防妖兽,您愿意跟我们走不?”
老婆婆嘴唇哆嗦着,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愿意!咋不愿意!只要能活着,干啥都行!”
跟着老婆婆到了东边的山洞,洞里黑黢黢的,一股子霉味。十几个男女老少挤在里面,看见凌霜他们,吓得往角落里缩。有个壮汉举着根木棍,颤声问:“你们……你们是啥人?”
“来帮你们的。”凌霜往洞里走了两步,用冰灵力在洞壁上画了个圈,圈里瞬间亮起来,像挂了盏冰灯,“这地方不能住了,潮得很,容易生病。跟我们去那边的缓坡,盖结实的房子。”
壮汉看看地上的石牙兽尸体,又看看洞壁上的冰灯,突然“扑通”跪下了:“仙子!救救我们吧!俺们快撑不下去了!”
其他人也跟着跪,有个小丫头抱着个破碗,碗里还有点浑浊的水,小声说:“俺娘快渴死了,能给点水不?”
阿雪赶紧从储物袋里掏出个水囊,递过去:“这是干净的,快给你娘喝。”
接下来的日子,枯骨滩的缓坡上热闹起来。凌霜让魔傀用石头砌墙,墙缝里灌上冰沙,又结实又挡风。阿雪带着妇女和孩子去找水源,她的冰灵力能感应到地下的水脉,没半天就找到处泉眼,只是水有点烫,带着股硫磺味。
“这水咋用啊?”壮汉皱着眉,伸手碰了碰泉水,烫得赶紧缩回来。
“能治病。”凌霜蹲在泉眼边,用冰灵力降温,“硫磺水治风湿,你们谁关节疼,泡一泡就好。另外再打口井,引凉水过来。”
壮汉们干劲十足,拿着魔傀给的工具挖井,挖着挖着真见了凉水,清凌凌的,比山洞里的浑水甜多了。小丫头的娘喝了井水,脸色都好了不少,拉着阿雪的手说:“闺女,你是活菩萨啊。”
石牙兽的问题也好解决了。凌霜在据点周围画了圈冰棱阵,石牙兽一靠近就被冰棱扎,疼得嗷嗷叫,再也不敢来了。有个小伙子学着凌霜的样子,在自己家门口摆了几块冰砖,居然也挡住了只小兽,乐得他逢人就说:“俺也会法术了!”
这天傍晚,大家在新盖的石头屋里吃饭,煮的是凌霜带来的灵米,就着烤石牙兽肉,香得人直咂嘴。老婆婆端着碗,眼泪掉在碗里:“活了一辈子,从没吃过这么热乎的饭。”
凌霜看着这一幕,往火堆里添了块木头。火“噼啪”响,映着大家的脸,红彤彤的。阿雪凑过来说:“师父,你看小丫头,现在敢摸冰灯了。”
小丫头正踮着脚,小心翼翼碰洞壁上的冰灯,咯咯直笑。她娘在旁边看着,眼里全是泪。
“嗯。”凌霜应了一声,心里有点软。以前她总觉得,修炼、斩妖才是正经事,现在才发现,看着这些人能吃饱、能住暖,比劈死十只妖兽还踏实。
过了半个月,枯骨滩大变样。石头屋整整齐齐排着,井边围满了打水的人,泉眼那里还搭了个小棚子,几个老人在里面泡澡治风湿。壮汉们组成了巡逻队,拿着凌霜教他们做的冰棱矛,再也不怕石牙兽了。
临走时,小丫头给了阿雪个礼物——用石牙兽的牙磨的小珠子,串在草绳上,歪歪扭扭的,却亮晶晶的。“姐姐,这个给你,好看。”
老婆婆塞给凌霜个布包,里面是几块烤得干干的兽肉:“路上吃,顶饿。”
凌霜接过布包,从储物袋里掏出个冰雕的小花,递给小丫头:“这个留给你,以后想我们了,就看看它。”
传送阵光门亮起时,大家都来送,站在缓坡上挥手,直到光门看不见了才回去。阿雪摸着手里的石牙珠,小声说:“师父,下次我们去哪?”
凌霜从怀里掏出新地图,上面标着个叫“迷雾泽”的地方。“去那,”她指着地图,“听说那儿的人,靠摸鱼过日子,总吃生的闹肚子。”
阿雪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去教他们盖灶台,煮鱼吃!”
光门彻底关上时,凌霜仿佛还能听见枯骨滩的笑声,还有小丫头喊“姐姐再见”的声音。她嘴角悄悄翘了下,加快了脚步——迷雾泽的人,还在等着呢。
她知道,这些星星点点的星火,看着小,聚在一起就能照亮一大片。而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火点得更旺点,让更多人能在这荒地里,踏踏实实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