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寻的意识也死死地“盯”着他们,将这八张道貌岸然、却比恶鬼更狰狞的面孔,牢牢地刻入自己的记忆!
还有那个眼神浑浊贪婪的厨师长!
等他出去……
随着那八个人的吞咽,小家伙的魂魄仿佛也感受到了被咀嚼、被吞噬的痛苦,魂体剧烈地震颤、扭曲,发出无声的哀嚎!白寻的意识也随之剧痛!
恨!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那个这个地方的禁锢。
但最终,随着那些食客满足的叹息和最后一口汤汁被舔尽,小家伙残存的力量也耗尽了。
那股禁锢之力似乎也随之消散。
她最后一点残破的魂魄,凭着本能,凭着对父母那刻骨铭心的依恋,挣脱了那片奢华的魔窟,如同风中残烛般飘荡起来。
她飘回了那个曾经充满爱和期待的家。家,已经空了。
冰冷,死寂。
她又凭着血脉的微弱感应,飘到了一家陌生的医院。
不是原来的医院。
在重症监护室外,她“看”到了全身插满管子、依旧昏迷不醒的妈妈。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守在门外,面容枯槁,眼神绝望。
她听到了外婆压抑的哭声:“……都怪那个天杀的司机!怪那些黑心的警察和医生!可怜我的囡囡和小宝贝……”
她“看”不到爸爸了。
她不知道,爸爸因为“医闹”和“袭警”,被关了进去。
也不知道,那个绝望的爸爸在被带离开之前,求了父母给自己的妻子转移医院。
她想靠近妈妈,想摸摸妈妈的脸。
但魂魄太虚弱了,连穿透玻璃的力量都没有。
最后,她只是隔着厚厚的玻璃,用尽最后一丝魂力,轻轻地、如同羽毛般,碰了碰妈妈放在被子外的手的位置。
病床上,昏迷中的妈妈,眼角无声地滑落了一滴泪水。
小家伙的魂魄,如同破碎的纸片般,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承载着无尽痛苦和思念的灵光,浑浑噩噩地飘向了阴司的方向……直到被阎君察觉。
“呃啊!!!”
现实中,躺在沙发上的白寻身体猛地弹起,又重重摔回沙发!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内腑,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预兆地喷涌而出!
“噗——!”
鲜红的血点溅在浅色的沙发套和他雪白的毛衣上,触目惊心!
“白寻!”竹念的惊呼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就在白寻身边,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一手托住白寻的后颈防止他窒息,另一只手带着柔和但坚定的金色佛光,瞬间按在白寻剧烈起伏的后心!
精纯的佛力带着安抚和固本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入。
棠溪尘在第一时间就把怀里被惊醒的小墩墩塞给了旁边的陆厌。
小家伙刚被动静吓醒,茫然地睁着蓝眼睛。
而棠溪尘则是一个箭步冲到沙发前,精准地点在白寻手腕寸关尺处,指尖灌注一丝精纯的灵力探查。
脉象混乱如麻,气血翻腾逆冲,心神更是如同被风暴席卷的孤舟!
“白寻!冷静!守住灵台!”棠溪尘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直接传入白寻混乱的识海,“守住心神!”
陆厌一手稳稳抱着被惊醒的小墩墩,小家伙吓得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陆厌的另一只手则一直保持着抱着纸人小婴儿的姿势,在白寻进入幻境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小家伙魂魄不稳,陆厌就把它抱了过来,精纯的鬼气让小家伙更加强大,她才不再痛苦。
此刻,小小的纸人婴孩似乎也感应到了白寻的剧痛和想起了自己潜意识里的什么东西,在陆厌怀里不安地扭动了着,陆厌忙继续用鬼气安抚她。
白寻的身体在竹念的佛光压制和棠溪尘的呵斥下,剧烈地痉挛着,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那双温润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充满了血丝,瞳孔深处是尚未散尽的惊骇、滔天的怒火和深入骨髓的恶心。
他看到了围在身边的伙伴,看到了竹念焦急的脸,看到了棠溪尘沉凝的眼神,看到了于洋的担忧,也看到了陆厌怀中安然无恙的两个小家伙。
“纸……”他艰难地张开嘴,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笔!”
于洋立刻反应过来,几乎是跳起来冲向旁边的办公桌,手忙脚乱地抓起一叠打印纸和一支签字笔,又旋风般冲回沙发边,将纸笔塞进白寻颤抖的手中。“来!”
白寻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
竹念立刻加大佛力输出,稳固他的心神,同时用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他握笔的手腕,“冷静,别急,别气……白寻,别气……”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哄劝的意味,桃花眼里都是深切的担忧。
白寻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要将胸腔里翻腾的恶心和愤怒都压下去。
他眼中寒光凛冽,手腕的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笔走龙蛇,带着一股刻骨的恨意,他没有和伙伴们说的是,自主进入幻境,那就要接受幻境主人的所有情绪。
他完全代入的感受,再加上身体的法力骤然消失,所以才撑不住吐血。
他根本不需要思考,那些如同用烧红的烙铁刻在他灵魂深处的面孔,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首先画下的,是那个冷漠的医生!
平凡中年男人的脸,但那双毫无波澜、宣布死亡如同处理垃圾的眼睛,被白寻用笔锋刻画得入木三分!
旁边标注:xx市第三人民医院,急诊科,李姓医生!
接着,是那张平凡却带着令人作呕的虔诚和贪婪的脸,厨师长!一双浑浊恶心的眼睛!标注:厨师,特征:手法专业邪异,疑似邪修!
最后,是那八张围坐在奢华餐桌旁、道貌岸然的脸孔!
白寻下笔如飞,他们的面容、发型、神情、甚至他还能想起其中几人吞咽时喉结滚动的细微特征、眼中那扭曲的满足和贪婪……
都被他分毫不差地复刻在纸上!
虽然只是速写,但那份神韵和令人作呕的气质,跃然纸上。
他甚至在旁边快速记下几个捕捉到的称呼片段——“杨总”、“王总”、“李董”、“陈总”。
当最后一笔落下,白寻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笔从他手中滑落。
他急促地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比纸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