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蒙的公关手段精准而高效,如同精密的计算。
科普文章如潮水般覆盖网络,权威专家现身说法,将“迷音”事件牢牢钉在“群体性癔症”的科学解释上,竭力冲刷着“青铜鬼面”的灵异色彩。
几位症状较轻的当事人适时发声,感谢官方救助,强调心理疏导后的恢复,成功将公众视线从神秘事件转向心理应激反应。
法务部的律师函更是雷霆出击,几个跳得最欢的造谣营销号瞬间偃旗息鼓。
与此同时,《九幽引》剧组那张纪怜淮立于昆仑雪峰之巅的定妆照花絮强势刷屏。
照片里,她身着玄色服装,衣袂在凛冽寒风中翻飞,背景是亘古不化的皑皑雪峰与铅灰色的苍穹,眼神沉静深邃,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漠然。
“心向九幽,无畏无惧”的配文,如同一记重锤,砸碎了所有关于她“招邪”、“精神不稳”的恶意揣测,舆论风向彻底扭转。
喧嚣的舆论风暴被强行按回水面之下,纪怜淮的生活节奏却并未放缓。《九幽引》剧组筹备紧锣密鼓,昆仑山脉的外景拍摄计划正式提上日程。
出发前夜,郁尧带着一份加密档案来到纪怜淮的顶层公寓。
“昆仑那边有消息了。”他将一块特制平板推到纪怜淮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张模糊的卫星地图,标记着昆仑山脉深处一片人迹罕至的冰川区域。
“信息组交叉对比了古籍和地质勘探数据,那片区域在商周时期,极有可能是一处大型‘傩祭’圣地。地质活动频繁,加上年代久远,地表遗迹几乎湮灭,但地下可能存在保存相对完好的祭祀坑或封禁地。”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被红圈标记的坐标点。
“铅锡合金块里的‘坐标’能量残留,与这片区域的深层地质能量波动存在极其微弱的同频共振。虽然无法精确定位,但基本可以确定,当年那个试图窃取‘傩神’权能的巫祝,其失败后的封禁核心,就在这片区域的地下深处。”
幽稷在纪怜淮识海中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还挺会挑地方,封神镇魔的腌臜角落,现在倒成了藏污纳垢的鼠洞,乐。”
“嗯?你上网冲浪了?”察觉到祂说话方式的改变,纪怜淮不由挑眉道。
“如何呢?又能怎?”
纪怜淮:......
“你还是安心看电视剧吧。”
纪怜淮的指尖划过平板屏幕,冰凉的触感传来。她抬眼看向郁尧:“剧组的外景地,离这片区域有多远?”
“不算太远。”
郁尧调出另一张地图,上面清晰标注了《九幽引》剧组申请的拍摄许可区域。与那个红圈坐标点相隔大约三十公里,中间隔着数道险峻的冰川峡谷和常年不化的冰封带。
“直线距离不算远,但地形复杂,气候恶劣,正常通行几乎不可能。剧组的安全预案会避开那片区域。”
“知道了。”纪怜淮点点头,眼神平静无波,“拍摄照常进行,那片区域我会留意。”
数日后,昆仑山脉深处。
寒风如同裹着冰碴的刀子,刮过裸露的岩石和万年不化的冰川。空气稀薄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九幽引》剧组庞大的车队如同钢铁长龙,艰难地跋涉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最终在一片相对开阔且背风的山坳扎下营盘。
巨大的帐篷如同雪地中绽放的蘑菇,各种拍摄设备、发电机组、生活保障设施迅速搭建起来,将这片亘古荒凉之地染上了现代工业文明的喧嚣。
没想到最开始的拍摄进行得并不顺利,高原反应成了剧组最大的敌人。不少工作人员很快便面色苍白,头痛欲裂,动作迟缓。
变幻莫测的天气更是雪上加霜。原定拍摄纪怜淮饰演的“九幽”一场关键的雪峰悟道戏,需要在凛冽寒风中独立于悬崖边缘,感悟天地玄机。
然而,开拍不久,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风雪骤然降临。
狂风卷着雪粒,如同白色的沙尘暴,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米。刺骨的寒冷穿透最厚的防寒服,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导演陈锋是个追求极致完美的老顽固,顶着风雪在监视器前咆哮,要求演员在狂风中保持状态。
纪怜淮裹着厚重的戏服,长发在狂风中乱舞,脸色冻得发青,却始终保持着角色所需的沉静与孤绝。
镜头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双幽深的眼眸在漫天风雪中,仿佛真的穿透了时空,与这片古老山脉的苍茫意志产生了某种共鸣。
幽稷懒洋洋地评价:“装模作样的本事也是给你练出来了。不过这片山域吧,地脉深处恐怕还真有些不安分的老东西在翻身。”
这场戏拍了整整三个小时,当导演终于喊“cut”时,纪怜淮几乎被冻僵。
助理小吴和化妆师mandy立刻冲上去,用厚厚的羽绒服将她裹住,递上滚烫的姜茶。
郁尧作为剧组的“特殊安全顾问”,一直守在拍摄区域外围,此刻也快步上前。
他递给她一个特制的暖手宝,低声道:“没事吧?”
纪怜淮摇摇头,接过暖手宝,冰冷的指尖感受到一丝暖意。她抬眼望向暴风雪肆虐的远方,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雪幕,落在那片被标记的未知区域。
她能感觉到,玄珠深处那点冰蓝核心,在这片古老山脉的威压下,正以一种缓慢却异常坚定的速度恢复着力量。
这片天地间游离着精纯而原始的阴寒之气,对幽冥本源而言,是绝佳的滋养。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营地都为之一震。
搭建在冻土上的帐篷剧烈摇晃,发电机组的轰鸣声瞬间被这巨响淹没。紧接着,营地边缘靠近一处陡峭冰壁的地方,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
“雪崩?!!”有人惊恐地失声尖叫。
在这种地方出现自然灾害也是预料之内,但没人认为它会百分百发生。那只是预案之一而已!
“不是雪崩,是冰裂。”郁尧反应最快,连忙厉声喝道,“所有人远离冰壁,快!”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更剧烈的轰鸣。
那片陡峭的冰壁在巨响中猛地向内塌陷下去一大块,冰雪混合着碎石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腾起漫天雪雾。
混乱中,郁尧一把拉住纪怜淮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塌陷处。纪怜淮也挣脱了助理的搀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
雪雾缓缓沉降,塌陷的冰壁后面,露出了一个幽深黑暗的洞口。
一股带着浓重土腥味和陈旧油彩与金属锈蚀混合的气息,阴冷传来。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巨兽苏醒后呼出的第一口浊气,猛地从洞口中喷涌而出。
“那是什么?!”一个离得近的灯光师惊恐地指着洞口深处。
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塌陷的冰洞深处,隐约可见一个被冰雪半掩埋的巨大轮廓。那似乎是一个由青铜铸造,造型极其古朴怪异的人形雕像。
它半跪在地,身躯高大,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和绿色的铜锈,但依稀可见其身上雕刻着形态各异、表情扭曲的人脸浮雕。
而在它的胸口位置,一块散发着黯淡幽光的暗青色玉璧,正镶嵌在青铜躯体的中央。
一股远比“迷音”Live house事件中千面傩面更加古老,也更纯粹的怨念邪异,一如无形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营地。
只几秒,无数工作人员便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和心悸,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自己。
幽稷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在纪怜淮脑中炸响:“是傩祭铜傀!核心玉璧……那破‘坐标’被这冰裂震醒了,它在苏醒!」
整个营地瞬间陷入难解的混乱,冰壁塌陷的巨响和那诡异洞口的出现,火线一样将本就因暴风雪和高原反应而紧绷的神经彻底引爆。
“地震了吗?!”
“那洞里是什么鬼东西?!”
“好冷!突然感觉好冷!”
“我头好晕……喘不过气……”
恐慌如瘟疫蔓延,有人吓得瘫软在地,有人尖叫着抱头鼠窜。更多的人则是脸色煞白,僵在原地,被那股无形的阴冷气息压得动弹不得。
发电机组的轰鸣声似乎都弱了几分,营地灯光在风雪中明灭不定,更添几分诡异。
“安静!都别慌!”郁尧的声音如同炸雷,瞬间压过混乱。
他一把夺过旁边场务手中的扩音喇叭,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所有人听我指挥!这不是地震,是冰层结构不稳定导致的局部塌陷。现在,所有人立刻回到各自帐篷,远离塌陷区域!
后勤组,快速检查帐篷固定;医疗组,准备应对高原反应加剧,把紧急药物提前拿出;安保组快去封锁塌陷洞口周围二十米区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虽然剧组早就做了预案,但这时正需要他这种“见过大场面的”来镇场。
慌乱的人群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按照指令行动。安保人员迅速拉起警戒线,将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口围了起来。
郁尧则快步走到洞口边缘,蹲下身,用强光手电仔细照射内部。
手电光柱刺破黑暗,清晰地映照出那个半跪在冰洞深处的巨大青铜人形轮廓。它表面覆盖的冰层在灯光下反射着幽光,那些堪称密恐症患者一生之敌的的人脸浮雕,在冰霜下若隐若现,扭曲的表情仿佛在无声地哀嚎。
胸口那块暗青色的玉璧,中心一点微弱的幽光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脏,极其缓慢地搏动着。
纪怜淮也走到了警戒线边缘,她没有靠得太近,但双眼穿透风雪和黑暗,牢牢锁定在那块玉璧之上。
丹田玄珠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悸动,仿佛在与那玉璧的搏动产生共鸣。似乎是无尽岁月沉淀出来的怨念与邪异,如同实质的触手,试图缠绕上她的感知。
幽稷厌恶地说:“果然是那破‘坐标’的气息,虽然微弱,但本质未变。”
祂忽然想到什么,喃喃道:“啧,这铜傀难道是那蠢货巫祝留下的看门狗?还是他失败后自身怨念与傩神残能,以及这昆仑地脉阴气结合成的怪物?”
“郁顾问!纪小姐!”信息组的技术员抱着便携式能量探测器跑过来,屏幕上的读数疯狂跳动,峰值不断刷新着。
“能量波动极强,而且还在持续上升!那玉璧……像是个能量源,污染性灵能读数已经超过安全阈值三倍了,还在涨。”
郁尧脸色凝重:“立刻记录所有数据,尝试分析能量性质。通知总部请求增援,立刻封锁现场,严禁任何人靠近!”
他转头看向纪怜淮,压低声音,“情况比预想的麻烦,这东西像是在苏醒中,不能让它完全醒过来。”
纪怜淮微微颔首。
她能感觉到,随着那玉璧幽光的每一次搏动,周围空气中那股阴冷的气息就加重一分。
一些靠近警戒线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出现更严重的反应,呕吐、眩晕、甚至产生幻觉,指着洞口方向语无伦次地喊着“鬼脸”、“唱歌”、“好多人哭”。
“它在吸收恐慌。”纪怜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寒意,“活人的恐惧和混乱,是它的养料。”
“必须想办法压制它!”郁尧咬牙道,“等总部增援太慢了,这东西一旦完全苏醒,后果不堪设想。”
纪怜淮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块玉璧,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在虚空中极其细微地勾勒着。
幽冥之力有如最纤细的蛛丝,从她指尖悄然探出,小心地试探着朝洞口深处那块搏动的玉璧延伸而去。她需要更清晰地感知它的状态,找到它的弱点。
然而,就在那缕幽冥之力即将触及玉璧表面的瞬间,那块暗青色的玉璧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光。
远比之前狂暴百倍的混乱意念冲击,如无形的海啸,顺着那缕幽冥之力,狠狠反噬向纪怜淮。
纪怜淮闷哼一声,身体剧震,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的识海中就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无数扭曲的人脸和凄厉的尖啸乃至绝望的祈祷,都混杂着怨念疯狂冲击着她的意识。
玄珠核心剧烈震荡,幽光快速黯淡。
“怜淮!”郁尧大惊失色,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纪怜淮强行稳住心神,猛地切断了那缕幽冥之力的连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识海的剧痛,眼神却变得更加冰冷锐利。
“它……有意识。”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很微弱,但很疯狂。它在抗拒探查,也在挑衅。”
洞口深处,那青铜铜傀胸口玉璧的幽光缓缓收敛,恢复了之前缓慢搏动的状态,仿佛刚才那狂暴的反击从未发生过。
但整个营地弥漫的阴冷气息,却更加浓郁了。风雪似乎也变得更加狂暴,呜咽的风声如同无数亡魂在哭泣。
郁尧看着纪怜淮苍白的脸色,又看向那幽深的洞口和里面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怪物,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他迅速拿出通讯器,声音低沉而急促:“昆仑外景地发现高危灵异污染源,代号‘傩祭铜傀’!能量等级……暂定A级。污染性极强,具有精神攻击和吸收恐慌特性,请求最高等级支援!重复,请求最高等级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