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说……”
在诺特进一步软化态度之后,马林点亮了一盏灯,从黑暗中走出来。
他来到诺特面前,看也不看诺特的可怜相,自顾自的看着手中的几张羊皮纸。
“你应该还记得,你是个巫师,这里是魔法世界吧?”
“什么?”
诺特迟疑了一下。
“对,我记得。”他顺从的说。
“那你怎么不知道,魔法界有许多手段,不需要知情者主动开口,也能获得事情的真相呢……比如,吐真剂,还比如,摄神取念术……”
“我……”
“还敢耍小聪明,”马林扬了一下手里的羊皮纸,“猜猜这上面写了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
“那你不用知道了,不过……”马林拖长了腔调,“你最好祈祷,待会儿你说的话,跟这上面的记录对的上。”
诺特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他低着头,偷偷抬眼去看那几张羊皮纸,只觉得脑袋木木的,脑子有点胀。
“我不会对您说假话的,先生……”
这样说的时候,诺特不停的思考着。
他在感受自己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会不会在苏醒之前,就已经被用过摄神取念术了。
然后,他又开始回想高尔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会不会被用过吐真剂了。
想了一会儿。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直发胀很可疑。
他还觉得,高尔最近的反应很迟钝,这一点也很可疑。
想来想去,他又往自己的怀里悄悄摸了摸,顿时心情一沉。
他发现口袋里的东西不见了,就想悄悄去看马林的表情。
微微抬眼,他发现马林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在找这个?”
马林扔出来一封信件。
信件的抬头,是“亲爱的诺特先生”。
信件的结尾署名,写着“多洛雷斯·乌姆里奇”。
“情真意切的一封信,其实我不必问你的态度了,因为它可以代表了,对不对?”
“不……不是的,先生,”诺特急切的说,“我那时候不知道,我不知道S.F.c的背后有您,您也知道,S.F.c发表的那些言论对我们很不利,我这样做也是……也是……”
“也是正常的?”
“……”
“念出来。”
“什么?”
“把那封信,完完整整的念出来。”
信纸飘落到地上,诺特飞快的捡起来,重新过目了一遍。
看着看着,他的心情越发沉重。
他抬头想看马林的表情。
却只看到一支魔杖。
“我念……我念……”
诺特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润了润喉咙。
“亲爱的诺特先生:
“感谢你的来信。
“关于你举报的非法组织S.F.c与其不法活动,已引起我司高度重视。
“近几日,我司将派驻调查组,对此进行调查。
“至于你提到的费斯托斯·马林以及迪戈里一家的恐怖理念,我司也已开展秘密走访。
“希望调查员到达时,你和你的朋友能够提供更多线索与证据。
“魔法部法律执行司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
短短的几句话念完,诺特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小心翼翼的偷瞄了马林一眼。
只看到马林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可以解释……”诺特的声音有些嘶哑,就好像他的嗓子已经彻底干涸了似的。
“好啊,那你一条一条的解释吧,首先,你寄给乌姆里奇的举报信,写了几张信纸?”
“四张。”
听到一个非常轻松的问题,诺特心里一松,顺嘴就答了出来。
答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往回找补:“我是说,我一共写了四张信纸,去掉一些寒暄与猜测,信里的有用信息不多,乌姆里奇女士也不一定是因为一封信,才做出那个决定……”
诺特说着,发现马林的身后传来了“沙沙”声。
他抬头一看,见到有一沓羊皮纸飘在半空中,还有一支羽毛笔在纸上自动书写。
随着他说完刚才那些话,那支笔也停顿下来。
“很好,看来你还记得那四张信纸的内容,那么——写下来吧,最好一字不差,明白吗?”
“我……”
“有问题吗?”
“没有……”
诺特仰头看着马林的表情,答应了下来。
然后,他看向马林身后的羽毛笔。
“你想用我的羽毛笔?你是觉得,我会把我的自动羽毛笔给你用??”
马林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睁大眼睛,用新奇的目光看向诺特。
“不……不用,随便给我一支羽毛笔就行。”
诺特低下头。
片刻,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支羽毛笔,以及四张信纸。
捡起羽毛笔,诺特把信纸垫在自己的大腿上,开始默写。
这个姿势不太好受,写完一张信纸之后,他伸了伸腿,干脆趴在地上,写完了剩下的三张纸。
这期间,马林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里只有专心写字的“沙沙”声。
写完之后,诺特一边检查,一边回忆。
他在好几个地方写写改改。
他又在好几个地方重新描了一遍,把那些被汗水冲散的字迹描绘清晰。
他终于把那四张微微发抖的信纸递给马林。
马林接过信纸,一目十行的粗看一遍。
“很好,有机会的话,我会对照原件,看看你写错了几个字……”说着,马林指着信纸上的某个段落,“绝望药剂这个消息,你是从哪儿获得的?”
“是,是德拉科……”
马林继续看信:“看来你应该感谢我,感谢我帮你和马尔福重续了友谊——他居然跟你说这个——这个S.F.c的成员名单……?”
马林微微皱眉。
因为这份名单上的很多人根本不在研究会里。
看到马林皱眉,诺特大气不敢喘,小心说:“我让高尔统计了所有……麻瓜出身的学生,又添加了几个总和我们对着干的人……”
马林瞥了一眼诺特,继续往下浏览。
“这段塞德里克与约会对象在花丛里讨论消灭所有纯血……他还对那女孩儿使用了迷情剂……”
“钻心剜骨!”
马林的魔杖中猛然迸发出魔力。
那魔力不偏不倚的击中了诺特,让诺特当场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尖叫起来。
“不是——是——啊——是潘西!”
诺特在地上扭动着身躯,并赶紧说出一个名字。
“是潘西……”他满脸汗水,虚弱的说,“那是潘西·帕金森编造的,我觉得……我觉得……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不会让你长记性,痛苦与代价才会,”马林站在诺特的脑袋旁边,“让我们继续,把这封信读完,看看你还需要长几次记性。”
“我长了……我已经记住了……”
“这句‘费斯托斯·马林迟早投靠神秘人’又是谁编造的?”
“是……是卢修斯·马尔福先生。”
“这么句屁话还能牵扯到那么远?你又想长记性了是不是?”
“不——真的是卢修斯·马尔福先生,是我爸爸跟他聊天的时候谈起你,他那么说的……”
“这句先记下,下一句呢,这里还说……”
“……”
人在承受痛苦的时候,总是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此时的诺特,把这一天当成了最长的一天。
在这一天之中,这个重温书信的过程又成了历时最长的一件事。
等那封信被从头到尾的重新解读完,诺特已经浑身是汗,虚弱不堪了。
读这封信时,马林只对他用了那一次魔法。
但是后面马林给予他的精神压力,让他一点也不感到轻松。
读完信件,马林把这四页信纸收了起来。
这时候,一直跟在马林身后的自动羽毛笔也不再书写了。
他取回那几张写满的纸,与手里的羊皮纸开始了对照。
这个动作让诺特又惊又恐,生怕有什么对不上的地方,自己又要吃苦。
这时候,诺特无比期盼,马林的羊皮纸记录的,是对自己使用吐真剂的结果,而非对高尔、或者对别的什么人使用吐真剂的结果。
让诺特感到庆幸的是,马林很快放下了那两份记录。
看来他过关了。
“我……我什么时候……”
诺特期盼着,也许这一切就要结束了,也许自己可以回去了。
他期盼控制马林的那个人别太疯,随手就把自己……
“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我……”
“随便什么都可以,想起什么是什么,再交代完这一条,我就放你离开。”
诺特低着头。
片刻,他又抬起头:“关于达芙妮·格林格拉斯的,可以吗?”
马林抬了抬下巴,不置可否。
“我知道……达芙妮加入了你们的S.F.c,我还知道,她最近在研究血咒魔法……我想说,她加入你们的目的并不纯正,他们格林格拉斯家族一直遗传着一种血咒魔法,她是想借助你们……”
“据我观察,达芙妮很健康。”
“不,不是她本人,那种魔法不是每个人都发作,她还有个妹妹,叫阿斯托利亚,是她,阿斯托利亚的血咒已经发作了。”
马林很轻微的点了一下头,算是对这个情报进行了认可。
对于达芙妮,他没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
毕竟,从诺特的话来判断,诺特连达芙妮加入S.F.c的真正时间都不知道。
因为达芙妮最初加入的时候,S.F.c还没开始研究血液与魔法的关系呢。
所以为了研究血液与魔法的关系而加入,这一条根本不成立——就算这一条成立也无所谓,想救家人又不是什么可耻的念头。
这样想着,马林半蹲下身体,揽住了诺特的肩膀。
“这一条价值不大,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怎……怎么价值不大?你可以凭借这个拿捏达芙妮……”
马林的手劲加大了一些。
他更加用力的揽了一下诺特的肩膀。
“别说这个了,先回答我的问题,”马林说,“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诺特都没敢看马林。
“很……很好。”
“好在哪儿?”
“好在……刚才不是最后一个问题吗?”
“现在这个才是。”
“那好吧,你好在……”
诺特抓了抓头发,直接抓到了头皮。
“你好在……”
“想不到?”
“不是,是太多了,不知道从哪儿说,你好在……跟我沟通的很及时……?”
“对了,我就是对你这么好。”马林拍了一下诺特的肩膀,说,“看来你是个聪明人。”
“……”
“你不这样认为?”
“不是,我在想你的更多好……”
马林又拍了一下诺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肯定认为今天的经历不怎么愉快,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么对你,其实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你在背后偷偷搞了那么多鬼,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对待你这种人,能想象吗?”
“我可能……”诺特低头,“我可能把这个仇记下来,以后再报复回去……”
“没错,”马林说,“如果我像你那么做,你觉得那时候的手段,还会像现在一样不痛不痒吗?”
“不痛不痒……”
“至少现在,你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如果等乌姆里奇派人来,把S.F.c搞散了、把我也开除了、把塞德里克也抹黑了、把我的朋友们全惹火了——你想想那时候,我该怎么对你呢?”
诺特打了一个冷颤。
“幸好那些还没有发生。”
“是的,幸好一切还没有发生,我们还不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所以,今天的小小教训,只是帮你认清事实,这难道不是我对你好?”
“好像……是?”
“就算是现在,如果我更粗暴一些,根本不用一条一条的跟你对质,知道吗,吐真剂这东西,只需要三滴就够了,我只需要翻一下手腕,倾倒药瓶……你觉得这跟对质相比,哪一个更轻松?”
“倒药瓶更轻松……”
“没错,但我宁可自己更累一些,这还不是对你好吗?要知道,过量的吐真剂,会让一个人这辈子再也说不了假话,我没对你用吐真剂,也是为你考虑。”
马林说话的时候,手上捏着一个小小的水晶瓶,那里面是一种清澈透明的液体。
“要试试看吗?”
诺特向后仰了仰头,很是抗拒的看着那个水晶瓶。
“不……永远不,我明白了,这件事在这时候被揭开,真是太好了,也幸亏你现在就找到我……”
马林收起水晶药瓶:“你能想开,很不错。”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你对我已经网开一面了,还有……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没有下一个问题了,刚才就是最后一个,我现在送你出去。”
“我自己可以……”
“昏昏倒地!”
红光闪过,诺特哼也没哼,昏了过去。
马林飘起他,打开了一扇门。
从这扇门里,马林直接把诺特扔了出去。
然后,他关上那扇门,用了几个照明咒,覆盖掉魔杖使用的最后一个魔咒。
再然后,马林戴上了眼镜。
“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