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的鞋跟碾过青石板缝里的青苔,差点踉跄。她攥着染血腰牌碎片的手直抖,碎布边缘的红渍蹭在掌心,像团烧着的炭。“少爷!”她喘得话都断了,“我在西市茶棚听...听两个挑夫嚼舌根,说城主府的人挨家挨户请了‘护院’,银钱给得比往年翻三倍——”
叶凡接过碎片。青铜残片上“赵”字刻痕深峻,边缘还沾着半片暗卫特有的玄色绣纹。他指腹摩挲那道血渍,凉意顺着指尖爬进骨髓。前世他遭暗算时,也是这样的血锈味——来自背叛者的刀刃。
“赵霸天凝气化罡十年,早该冲击破虚境了。”他垂眸盯着碎片,声音像浸在冰里,“可他不闭关,反而撒钱招江湖客...昭月说的玄铁,加上这些人...”
小翠突然打了个寒颤。她跟着叶凡六年,头回见他眼尾的红痣泛着冷光——那是他动真格时才会有的征兆。“少爷,祠堂那边的云...”她回头望了眼院外,乌云不知何时压到了祠堂飞檐上,像块浸了墨的布。
叶凡抬头。叶家祠堂供着历代家主牌位,墙根种着百年老槐。此刻槐叶簌簌落,在风里打着旋儿往祠堂门洞里钻,活像有人在门后扯着线。“去把老周头喊来。”他把碎片塞进袖中,“就说我要借他的夜行衣。”
老周头是叶府管仓库的,年轻时跑过江湖,藏着套缩骨用的黑布短打。叶凡换上时,短打袖口还沾着去年晒的梅干味儿。他摸了摸腰间九霄环佩,那团黑气蛇形纹路突然活了,蛇头蹭着他手腕,指向城南。
月隐云后,青岚城的夜像口盖了盖的瓮。叶凡贴着墙根走,脚底下没半分响动——这是前世在杀手训练营学的“鬼步”,锻体境玉骨期才能练到的轻身术。他的感知力被天人合一天赋放大,三里外的更鼓声、街角卖馄饨的梆子声、甚至墙缝里蛐蛐振翅的频率,都在脑海里织成一张网。
目标出现得比他预想的早。两个裹着灰布斗篷的人从城西赌坊出来,腰间鼓起的形状是短刀。叶凡缩在卖糖葫芦的竹筐后,看他们拐进条死胡同,抬手敲了三下青砖墙。
“吱呀——”墙里传来机括声,半块砖凹进去,露出个仅容一人的暗门。叶凡等两人进去,才摸过去。指尖刚触到砖缝,就听见门内传来粗哑的男声:“二十箱玄铁明晚到码头,赵城主说了,叶家那小崽子不是爱使刀么?就用玄铁铸柄百斤重刀,让他在族比上举都举不起来——”
“放屁!”另一个声音带着酒气,“赵城主图的是叶家那片矿山!听说那矿脉底下埋着灵脉,够他冲击破虚境用的。等做了青岚城之主,谁还管什么族比?”
叶凡的指甲掐进掌心。前世他就是栽在灵脉上——那东西能引动天地元气,是问道境以下武者的破境关键。叶家矿山他查过三遍,表面是铁矿,底下确实有层淡青色脉纹,像极了灵脉雏形。赵霸天能忍到现在才动手...
“嘘!”粗哑男声突然压低,“赵夫人的表弟在苍梧剑宗当外门执事,说那什么圣女林昭月最近总往叶家跑。城主交代了,要是她搅和进来...”
后面的话被风声撕得粉碎。叶凡退到阴影里,后背贴着冰凉的砖墙。林昭月的事他没跟任何人提过,赵霸天却查得这么清楚——看来对方的眼线比他预想的深。
他摸出九霄环佩,黑气蛇突然昂首,蛇信子猛地朝前一探。墙内传来重物挪动声,接着是脚步声往暗门方向来。叶凡旋身跃上屋檐,瓦砾在他脚下只颤了颤,没发出半分响。等那两人骂骂咧咧走远,他才跳下来。
袖中九霄环佩发烫,像在催促什么。“得回去了。”他望着祠堂方向——乌云已经遮住了祠堂的“叶氏宗祠”匾额,连灯笼光都成了暗红色。
叶府议事厅的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叶家家主叶正雄捏着叶凡递来的青铜碎片,指节发白:“赵霸天上月还来给我贺寿,说要结两姓之好...”
“结亲是假,探矿是真。”叶凡把从暗门里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倒出来,最后摊开掌心,“玄铁、江湖客、灵脉...他要的不是族比赢,是叶家满门。”
二长老拍案而起:“放屁!赵城主与我叶家相交二十年——”
“二伯。”叶凡打断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这是我在暗门外拾的。”他拔开瓶塞,顿时有股腥甜气漫出来,“五毒散,南疆毒宗的独门玩意儿。赵霸天的侧夫人是南疆人,对吧?”
议事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燃烧的声音。大长老摸了摸胡子:“老三媳妇的娘家...确实跟毒宗有旧。”
叶正雄的手在桌下攥成拳。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赵霸天送的那坛女儿红里,确实浮着片南疆特有的曼陀罗花瓣。“你说怎么办?”他盯着叶凡。
“先发制人。”叶凡把九霄环佩放在桌上,黑气蛇突然游出来,在桌面盘成个圆,“这东西认我为主后,能引动方圆十里的地气。明晚玄铁到码头时,我用内天地布个困阵,把赵霸天的人堵在码头——”
“可破虚境高手能强行破阵!”三长老皱眉。
“所以需要帮手。”叶凡抬眼,“林昭月姑娘的苍梧剑宗,秦长公主的暗卫,还有苏倾雪的万花楼...他们都欠我人情。”
月过中天时,叶凡将九霄环佩戴在胸前。黑气蛇缠上他手腕,像根活的锁链。他站在码头边的货栈顶上,望着江面泛着冷光——玄铁船该到了。
突然,他的感知力捕捉到一道清冽的剑气。转头望去,林昭月立在百米外的桅杆上,月白裙裾被江风吹得翻卷,腰间剑匣微微震颤,像在呼应他的九霄环佩。她怎么会来?
叶凡刚要动,就听见货栈后传来脚步声。他旋身隐进阴影,连呼吸都压成了细针。月光落在林昭月发间的墨梅上,那抹红像滴要落未落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