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叶凡已带着林昭月敲开了村东头王伯家的柴门。王伯正蹲在院角劈柴,斧头刚扬起便僵在半空。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把斧头往地上一杵:“叶家小公子,昨儿夜里那事,我这把老骨头本不想说——”话没说完,里屋传来咳嗽声,王婶掀着门帘探出头:“老头子,灶上的粥要溢了!”
林昭月上前半步,袖中寒梅香混着晨露飘进院子。“王伯,我们是来查寒梅阁旧案的。”她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玉牌,苍梧剑宗的云纹在雾里泛着冷光,“若有线索,我剑宗自会护你们周全。”
王伯的手颤了颤,斧头“当啷”落地。他搓着沾了木屑的手,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半月前开始,总有些穿青布衫的外乡人来村里。夜里蹲在老槐树下,拿小铲子往土里戳,像是找什么。前儿个我起夜,瞅见其中一个往怀里揣了块带血的石头——”
“带血的石头?”叶凡目光一凝,前世记忆里闪过寒梅阁密室墙上的血纹。他蹲下身,指尖划过王伯脚边的泥土,潮润的土粒里混着极细的金粉,“可曾看清他们的模样?”
“脸都遮着,就露双眼睛。”王伯突然压低声音,“昨儿后半夜,我听见老槐树那边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挖东西。等我摸过去,就瞧见个黑影子——”他猛地指向叶凡腰间的九霄环佩,“和您怀里那琴的影子似的!”
林昭月的手按上剑柄,剑鞘上的冰纹泛起微光。“昭月,去村西头井边。”叶凡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内天地里星图急转,“村民说井里浮起苍梧剑坠,若真是剑宗之物,定有标记。”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小莲的尖叫:“叶公子!林姑娘!”那丫头跑得发辫散开,鞋跟沾着泥点,“村口...村口有个死人!”
三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狂奔。村口老榆树下围了七八个村民,最中间的矮个汉子正用锄头戳地上的黑衣人:“早没气了吧?这衣裳料子,看着像城里来的。”
叶凡挤进人群,蹲下身时带起一阵风。黑衣人面朝下趴着,后颈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已经凝了,在青灰色粗布上结出暗褐的痂。他伸手探向对方颈侧——脉搏极弱,几乎要摸不到。
“没死。”叶凡翻起黑衣人手腕,内侧有三道月牙形疤痕,“这是‘断月刀’的痕迹。”他声音沉了沉,前世在杀手榜上见过这门刀法,“赵家庄的私兵教头,惯用断月刀。”
林昭月蹲在他身侧,指尖掠过黑衣人后心。“刀伤从左肩胛骨斜劈至右腰,凶手是左撇子。”她突然顿住,从黑衣人怀里摸出块青铜令牌,“赵字令。”
令牌上的“赵”字刻得极深,边缘还带着缺口。叶凡的拇指摩挲过那道缺口——正是三年前青岚城比武时,赵无极被他用木剑挑落的佩剑所留。“他派人跟踪我们,故意留活口引我们查。”叶凡将黑衣人翻过来,对方喉结动了动,嘴角溢出黑血,“这是毒,拖延醒转时间。”
“赵无极为了什么?”林昭月捏着令牌的手青筋微凸,“苍梧剑宗与赵家庄素无恩怨,难不成……”
“挑拨。”叶凡突然抬头,看见人群里几个村民正小声交头接耳,“他要让村民传出去,说苍梧剑宗的人在村里杀人。等陈长老的试剑大会到了,舆论一起……”他没说完,林昭月已攥紧了剑。
“带他回营地。”林昭月站起身,发间藤花被风掀起,“陈长老最恨阴谋诡计,我倒要看看,赵家人敢不敢当他的面抵赖。”
小莲早蹲在黑衣人脚边,把自己的帕子垫在他头下。“我背得动!”她撸起袖子,露出细瘦的胳膊,“昨儿帮王婶扛了半袋米呢!”
叶凡没拦她。四人穿过晨雾往营地走时,他落在最后。内天地里突然泛起热意,九霄环佩的琴纹在识海跳动——这是危险临近的征兆。他装作系鞋带,垂眸时瞥见黑衣人攥紧的左手,指缝里露出半截碎玉,和村民说的井里浮起的那半块,纹路严丝合缝。
“昭月。”叶凡快走两步,在她耳边低语,“让小莲先走。”
林昭月立刻会意,把小莲和黑衣人往前推了推。两人落在后面,脚步声在雾里格外清晰。“你是不是也发现了?”她摸出那半块碎玉,“这是苍梧剑宗的护心玉,每块都刻着持剑人的生辰八字。”
“所以井里的碎玉,和这人手里的,本是同一块。”叶凡盯着雾里若隐若现的营地木牌,“有人在嫁祸,把剑宗的东西和寒梅阁的线索混在一起,要把水搅浑。”
说话间,营地的竹门已经在望。陈长老的灰布道袍正从门里探出来,他手里端着茶碗,远远喊:“昭月,晨课要迟了——”话音突然顿住。
叶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黑衣人突然剧烈抽搐,小莲没扶住,他重重摔在地上。从他怀里又滚出个东西,在青石板上弹了两下——是枚带血的铜铃,和昨夜铁面人掉落的那枚,刻着一模一样的“寒梅”二字。
晨雾里,不知何处传来乌鸦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