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团在青岚城上空翻涌,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了乱麻。叶凡立在万花楼飞檐下,玄色衣袂被风掀起一角,眼底映着云层里若隐若现的暗影。他指尖轻轻叩了叩胸口——内天地里的元气自昨夜起便翻涌不休,像深海里察觉到风暴的鱼群。
“孙胖子那老匹夫,在牢里骂了三天三夜。”楼下传来老李的叹息,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今早牢头说他侄子带着三十几号外乡汉子进了城,个个腰里别着铁尺。”
叶凡垂眸望向楼下熙攘的街市。卖糖葫芦的老张正弯腰拾捡被风刮落的山楂,小红踮脚帮他扶着草把子,发辫上的红头绳在阴云中格外鲜艳。他喉结动了动——昨日那些被救回的孩子里,有个扎红头绳的小丫头,和小红一般大。
“咚!咚!咚!”三更梆子刚响过,万花楼的雕花木门便被撞得震天响。刘二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喘息从门外挤进来:“叶公子!孙掌柜的人冲市场了!把胡屠户的肉案子掀了,还拿火折子烧老周的布摊!”
叶凡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案上的茶盏\"叮\"地碰在瓷碟边。他扯过搭在椅背上的夜行衣,指尖在腰间的九霄环佩上轻轻一按——那柄古琴形状的玉牌微微发烫,内天地里的元气如溪流汇入江河,瞬间填满四肢百骸。
“刘二,你带路。”他声音沉得像压在云里的雷,“记着,等会跟紧我。”
青石板路上的积水被踩得飞溅。刘二跑在前头,灯笼光在他后背晃出摇晃的影子:“他们从西市后巷进的!孙掌柜那侄子手里端着鸟铳,说要烧光所有帮过你的摊子!”
未到市场,噼啪的爆裂声便撞进耳朵。叶凡瞳孔微缩——老周的布摊正腾起橘红色的火苗,染蓝的土布在火里蜷成黑蝶,几个商贩举着木桶往火里泼,水珠子溅在烧红的炭块上,发出“嗤啦”的尖叫。
“那就是叶狗的相好!”人群里突然爆出一声吼。叶凡循声望去,只见个穿青布短打的精瘦汉子正揪着小红的辫子往巷子里拖,小红手里的糖葫芦散了一地,山楂滚进污水坑,像一颗颗凝固的血珠。
“放手。”声音不大,却像冰锥扎进人骨头里。
精瘦汉子回头的瞬间,叶凡已经到了跟前。他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内天地里的元气顺着指尖涌出——那汉子只觉骨头缝里突然灌进千钧之力,“咔”地跪了下去,松开的手还保持着揪辫子的姿势。
“小红,去老李茶馆躲着。”叶凡将吓呆的少女往人堆里一推,抬眼扫过混乱的场子。二十几个持械的汉子正砸着摊位,孙掌柜缩在角落的酒坛后面,肥硕的脸上泛着青白,手里攥着柄明晃晃的匕首。
“叶...叶小友!”胡屠户举着半块门板冲过来,额角的血正往下巴淌,“他们说要废了我这双杀猪手!”
叶凡接住门板往地上一竖。“都退到我身后。”他的声音像淬了钢,“今天谁要动他们一根手指头,先踩着我的骨头过去。”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破空而来。孙掌柜的侄子举着鸟铳冲过来,铳口还冒着青烟——刚才那一枪,擦着胡屠户的耳朵钉进了墙里。
“老子让你当活菩萨!”那侄子咧着嘴笑,露出两颗金牙,“等会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看你还怎么...啊!”他的话卡在喉咙里。
叶凡不知何时闪到了他身侧,食指和中指并成剑指,正抵在他喉结上。内天地里的元气如藤蔓般顺着指节蔓延,瞬间锁住了他全身的筋脉——这是前世在问道境时悟的“锁脉手”,专破锻体境武者的气血运行。
“你叔犯的事,该官差管。”叶凡的指腹轻轻碾过对方跳动的喉结,“但你今晚烧摊子、伤人,得由我来管。”
“叶...叶公子!”孙掌柜突然从酒坛后扑出来,匕首寒光映着他扭曲的脸,“老子和你拼了!”叶凡旋身避开,袖中九霄环佩轻轻一颤。内天地里的元气如潮水漫过识海,他的视野突然变得清晰异常——孙掌柜的匕首走的是“五虎断门刀”的路子,腕间发力过猛,下盘虚浮,右肩因为常年算账微微前倾,这正是破绽。
“当啷!”叶凡反手抽出腰间的铁尺,精准磕在孙掌柜腕骨上。匕首飞出去扎进墙里,震得孙掌柜杀猪般惨叫。他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酒坛,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滚圆的肚子往下淌,混着冷汗在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送官。”叶凡甩了甩铁尺上的酒渍,对呆立的衙役们抬了抬下巴,“顺便让王知府查查,这些外乡汉子的路引。”
市场的火被扑灭了。老李举着灯笼过来,暖黄的光映着焦黑的布摊,照见小红蹲在地上捡山楂,沾着泥的小手把完好的果子往叶凡兜里塞:“叶哥哥,这个没脏...我洗干净了给你吃。”
叶凡蹲下来帮她擦脸上的灰。小姑娘睫毛上还挂着泪,却努力扯出个笑脸:“他们说要烧我的菜摊子...可我不怕,因为叶哥哥会来。”
风突然大了。叶凡抬头望向天空——乌云不知何时散了些,露出一角残月。但他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间歇。孙掌柜背后的赵府,还有那片阴云中若隐若现的黑影...
“叶公子。”刘二擦着额角的汗走过来,“王知府的人把孙掌柜他们带走了。胡屠户说要请你吃杀猪菜,老张要送十串糖葫芦,老周说要给你绣个...绣个什么来着?”
叶凡笑着摇头。他望着商贩们围过来,粗糙的手拍他的肩,浑浊的眼泛着光,突然想起前世陨落时,也是这样一双双颤抖的手,想把他从血泊里拉起来——可那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都回去吧。”他提高声音,“明早我让钱老板给各家送五十两修摊子的银子。”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小红拽着他的袖子蹦跳,红头绳在风里晃成一团火焰。叶凡望着这热闹的场景,指尖轻轻按在胸口——内天地里的元气正在缓缓平息,却像沉睡的野兽,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深夜的风卷着露水漫进万花楼的窗。叶凡站在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第一缕阳光爬上飞檐时,他看见青岚城的街道上,几个穿玄色劲装的人正往驿站方向走——领头那人腰间的玉佩,雕着赵府的玄鸟纹。
他伸手接住落在窗台上的晨露,掌心的温度让水珠缓缓蒸发。云隙里漏下的光落在他眼底,映出一丝冷冽的笑意。这一世,谁要再敢动他护着的人...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腰间的九霄环佩。内天地里,沉睡的元气开始翻涌,如蛰伏的巨龙,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