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宁平就带人去了秦氏坟上。
他娘去世后,一双儿女皆被蒙在鼓里不知情,秦氏连个送终之人都没有。
就连秦氏当时的心腹嬷嬷也因受伤,没能为秦氏料理一二。
宁平打听到,秦氏那葬礼极为简陋。
只是找了几个家丁嬷嬷随便将人埋了,立了块碑,烧了一把纸钱,仅此而已……
虽后来他和宁安都找人为秦氏做过法事,但心里那根刺却始终都在。
昨日宁平就请了和尚在坟前念了一天的经,香火纸钱不断。
今日才四更天时,宁平就等在了唐府。
“唐家所有人,都得上山跪拜!”他幽幽道。
居住在唐府的三年里,他们以表亲身份住在了一个边院。
唐易之心虚,从不敢照应他们三口人。
戴氏笑面虎,面上和善,心中却恨极了他们。
当时,若非宁安为人强硬,以诸多把柄拿捏住了唐易之和戴氏,只怕他们三人早就被灭口了。
可即便如此,那三年,他们也是过得极为憋屈。唐府从管家到奴才,都是面上假笑,暗中刁难。
后来秦氏马车“意外”,唐家的车夫,唐家的马车,唐家的马,唐家的搜救,唐家的医治,唐家办的后事……这里面但凡有一个大发善心,或许结局都不一样。
就宁平和宁安看来,唐府上下就没有无辜的。
宁平就这么站在了唐府门前等着他们集合。
“一刻钟的时间,只要是这唐府里的人,不管是奴才还是主子,全得去坟上祭拜。一刻钟后,若被我发现少了人,约定就此取消。”
宁安已经掌握了整个唐家的生死存亡,唐家上下哪怕怨言再重,也只能从了。
就这样,唐家上下,包括唐易之的其他子女妾室,总共七八十口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前往西山。
唐易之原本给自己准备了马车,结果宁平上前,一刀就劈开了车轱辘。
“儿子,非要如此吗?”
他可怜巴巴指着自己被打断的腿,“爹的腿被那些孽障打断了。他们不孝,爹苦啊!你救救爹吧,爹知道错了。从今往后,爹就只有你一个儿子!爹只剩你了啊……”
唐易之居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出了个真情实感。
他恨戴氏。
却没想到戴氏和两个儿子也将落到今日地步,怪在他有唐宁安那么个女儿身上。这几日,两个儿子对他既是打又是骂,简直大逆不道。
他是真的悔了。
他回想当年在江南,三餐四季,除了读书,再无烦忧的好日子;怀念秦氏柔情蜜意,全心付出;也终于想起当年入京船上对怀了第二胎的秦氏承诺他日高中,必定第一时间回乡迎接的承诺……
如果那时他没被京城的繁华迷晕了眼,也不至于落得现在官位不保,臭名昭着,性命堪忧,还要遭受儿子暴打的局面吧?
“儿子,爹错了。爹与愿意抛弃一切,跟你回家。爹写休书,休了那恶妇。带爹走吧。算爹求你了。”
“住嘴!”结果,唐易之的一番口舌,最终换来的是唐宁平的刀剑相对。
“你自作孽,都是活该!今日,你给我一步步,不管用什么办法,爬也得爬去坟上!”
宁平面无表情。
否则他又何必天不亮就来监督?可不正是考虑到这家中有一对残废?
于是,原本给自己准备了轿子的戴氏,也得了同样的待遇。
她已经跪了两天,膝盖都快废了,如何还能走路?
“这我不管!你若坐轿,我便直接入宫!”宁平威胁。
戴氏只得作罢。
原本唐家众人还打算趁着天还黑着,赶紧速战速决上山,不至于被旁人看见了丢丑。谁料,一众唐家人在门外集合时,发现门前多了两条桌案。
一桌全是各种纸钱元宝,另一桌上,已经堆满了整整齐齐的麻衣。
唐宁平,要求他们披麻戴孝上坟。
“这是你们欠下的!”
戴氏和两个儿子面肉抽搐,拳头都捏紧了,最终依旧不得不低头。
等这群人忍气吞声,不情不愿穿戴好,天已经微微亮。
戴氏喊了婆子背她,结果又被宁平阻止了。
“我要你带着诚意上山!”
最终,戴氏只能被俩婆子架着一路往前。而唐易之,则自己拄着拐杖跟随。
刚走出家门一拐出去,前方竟是一群和尚已经等在了那儿。
和尚们一起念起经,在前方引路。
那动静之大,堪比丧乐。
大清早的,如此动静,立即引来了晨起之人的关注。
唐易之和戴氏等人恨不得将脑袋埋进泥地里去。
可很快,还是有人将他们认出来了。
这不见棺材,没有灵牌,也没有吹拉弹唱的,这披麻戴孝是在做什么?
一个个行尸走肉般的,唐府倾巢而出,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是上山吊唁去?
有好事的百姓,还跟在了后边……
人群里,有宁安的人:
“唐家女儿在宫里杀人,唐家夫人在府里也杀了人。这不,这是带着全家老少一起上坟请罪。”
原来如此。
百姓们了然。
肯定是真,否则好好的,何必这么大阵仗,还全家出动去祭拜?
这唐家人,果真恶劣至极。
唐易之和戴氏伤了脚,压根就走不快。
一路招摇过市,引发了议论纷纷。
很快,唐家家中杀了人的事便传开了。
唐家和安阳侯府,再次成了人们唾骂的对象。
没多久,人群就渐渐变得激动起来。
可不?
都听说宫里,安贵嫔两个月的身孕,被唐家嫡女唐静舒害死了。何其歹毒?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娘就是个到处害人的蛇蝎!
安贵嫔多好的人啊!
她的善堂自打开出来,每日施粥放饭,接纳难民,解了多少人的危,救了多少人的命?
好人没好报吗?
自打安贵嫔怀孕,大家都给予祝福。不仅仅因为她值得,也因大家还指望着安贵嫔步步高升后,可以开起更多善堂。
可就是因为这些蛇蝎,听说害得安贵嫔都一病不起了。
刚好有一群被善堂收容,正在早市做苦力的外地难民经过,听到这些言论,想到自家大善主现在惨状,一时气不过。
难得有这帮着出气报仇的机会,二话不说就脱下鞋子开始对着戴氏抽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