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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污秽迷宫与沉默的守护者

冰冷、粘稠、恶臭。废弃的排污管道如同巨兽腐烂的肠道,将林七彻底吞噬。每一次拖动残躯向前爬行,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肩背的电锯伤口深可见骨,每一次肌肉牵动都涌出温热的血液,在冰冷的金属管壁上留下蜿蜒的暗红痕迹。脸颊和脖颈被强酸腐蚀的地方火辣辣地灼烧,皮肉翻卷,散发着焦糊与酸液混合的刺鼻气味。最致命的,是胸前那搏动着的孽龙炉——它如同一个贪婪而痛苦的寄生体,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被强行缝合、尚未愈合的胸腔组织,排异反应带来的灼热与撕裂感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搅动。

“呃…嗬…” 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从林七干裂的嘴唇中断断续续挤出。汗水、血水、污浊的冷凝水混合在一起,浸透了他褴褛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冰冷与粘腻。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枷锁的低语并未消失。虽然被意志爆发的银焰短暂压制,但如同跗骨之蛆,在痛苦和虚弱时便悄然滋生,试图重新缠绕他的灵魂:

“放弃…挣扎…回归…服从…”

“痛苦…源于…反抗…”

“老莫…主人…力量…赐予…活命…”

“闭嘴!” 林七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咆哮,瞳孔中那点微弱的银焰猛地一跳,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烛火,顽强地驱散着试图涌上的混沌迷雾。“我是…林七!” 这个念头如同锚点,死死钉在他摇摇欲坠的自我认知上。他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抠进管道壁的锈蚀缝隙,借助这一点点摩擦力,拖着沉重的身体,再次向前挪动了寸许。

通风管道并非坦途。岔路如同蛛网般密布,有些被坍塌的金属和凝固的污物堵塞,有些则向下延伸,通往更深处翻涌着致命菌毯和未知辐射的深渊。空气污浊稀薄,弥漫着硫化氢和放射性尘埃的味道。黑暗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和粘稠液体滴落的回响,那是适应了黑暗的变异生物在活动。

林七没有地图,没有方向。支撑他的,只有那点银焰带来的、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向上!远离那令人窒息的深渊,远离老莫的巢穴,远离…身后可能存在的追兵!银焰微弱的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无法照亮前路,却如同黑暗海面上的灯塔,为他指引着心灵的方向。

管道深处,另一道身影在无声地疾行。

叶清瑶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收敛到极致的圣光护盾,隔绝了大部分污秽空气和有害辐射。月白色的祭司长袍在高速移动中紧贴身体,勾勒出紧绷的线条。她冰蓝色的眼眸如同寒潭,扫视着管道壁上残留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以及拖拽的痕迹。目标,就在前方不远处。

她的速度极快,动作轻盈而精准,如同在污秽迷宫中穿行的幽灵。但她的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背叛圣殿的沉重枷锁,萧辰那冰冷刺骨的怒吼,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每一步踏出,都像是在背离她过往二十多年所坚守的一切。

然而,灵魂深处那柄沉寂的“起源圣剑”印记,却在她靠近前方那个染血身影时,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共鸣。那共鸣并非指向力量,而是一种…血脉相连般的指引,一种无法言喻的责任感。她看到了他眼中燃烧的银焰,听到了他灵魂深处那不屈的呐喊。这绝非一个被彻底污染的亵渎者!他身上,隐藏着与她家族失落圣物紧密相关的秘密!

追捕?净化?

不。她的目标悄然转变。她必须抓住他!不是为了交给圣殿处决,而是为了从他身上,找到关于“起源圣剑”的线索,揭开家族背负的千年之谜!这是她背叛的代价,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赎之路!

但就在她即将追上林七的瞬间!

嗡——!!!

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从后方管道深处传来!伴随着沉重、整齐、如同死亡鼓点般的装甲脚步声!

肃净者!他们追来了!而且速度远超她的预估!显然萧辰动用了某种特殊的追踪手段,或者…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毒吻”泄露了行踪?

叶清瑶眼神一凛,瞬间做出决断!她不能在这里被肃净者缠住!更不能让他们发现林七!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破晓辉光”短杖悬浮于身前,杖头那颗纯净的水晶爆发出璀璨却不刺目的柔和光芒!

“圣光壁垒·静默之墙!”

一道纯粹由凝练圣光构成的、半透明的金色光墙瞬间在她身后数米处展开!光墙并非坚不可摧的防御,而是蕴含着强大的“静默”与“偏转”力场!它能极大削弱能量武器的攻击,干扰追踪信号,更重要的是,它能制造一片短暂的“感知盲区”!

几乎在光墙成型的瞬间!

咻!咻!咻!

数道炽白的高能激光束撕裂黑暗,狠狠轰在光墙之上!

轰!轰!

光墙剧烈震荡,表面泛起密集的涟漪,将大部分激光能量偏转、吸收、湮灭!但巨大的冲击力仍让叶清瑶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晃动!

“发现目标!叶清瑶!执行格杀!”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管道深处传来!脚步声更加急促!更多的能量武器开始充能!

叶清瑶没有恋战!她深深看了一眼光墙后方、因后方爆炸震动而警觉回头、在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染血身影,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随即,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林七逃亡路线呈一定角度的另一条岔路疾射而去!同时,她屈指一弹,一道微弱却精准的圣光印记悄无声息地射出,如同萤火虫般,没入了林七前方不远处一条相对干净、向上倾斜的管道入口!

她在引开追兵!并用印记为他短暂指明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林七被后方的爆炸和能量波动惊得浑身一紧!他猛地回头,只看到岔路口被一片刺目的金光和爆炸的烟尘充斥!隐约能听到能量武器的嘶鸣和冰冷的电子音!

肃净者!他们追上来了!而且…似乎和叶清瑶交上了火?!

那个背叛了圣殿、却又在最后关头“救”了他一命的女人…她为什么引开追兵?为了亲手抓住他?还是…?

混乱的思绪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疲惫的大脑。而就在这时,胸前孽龙炉猛地一阵剧烈痉挛!排异反应带来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同时,被叶清瑶圣光攻击和肃净者能量武器波动刺激的孽龙炉,其内部蕴含的、被枷锁暂时约束的混乱意志和深渊污秽能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沸腾起来!

“呃啊啊——!!!”

林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孽龙炉贪婪地汲取着他因剧痛和恐惧而激发的负面情绪,黑紫色的能量如同粘稠的石油般从他体表渗出,与鲜血混合,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亵渎气息!

枷锁的低语趁虚而入,音量陡然放大,充满了诱惑与威胁:

“看…圣光…要净化你…”

“叶清瑶…背叛者…她也在追捕你…”

“只有力量…只有服从老莫…才能活下去…”

“接受…污秽…拥抱…深渊…你将…无所不能…”

污秽的低语如同无数细小的蠕虫,疯狂钻入林七的意识缝隙。银焰的光芒被汹涌的黑暗能量和负面情绪疯狂挤压,变得摇摇欲坠!刚刚凝聚的“林七”意志,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不…我是…林七…” 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皮肉,试图用疼痛来对抗精神的侵蚀。但孽龙炉的搏动越来越狂暴,仿佛要将他的胸腔撑爆!黑紫色的筋络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蠕动、蔓延,甚至开始侵蚀他伤口边缘新生的嫩肉!

就在意识即将被污秽低语彻底淹没的瞬间!

一点微弱却纯净的、带着一丝清凉气息的金色光点,如同黑暗中的萤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前方不远处的管道入口。

是叶清瑶留下的圣光印记!

那点微弱的光芒,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冰水,瞬间在林七混乱沸腾的意识中激起一片涟漪!它微弱,却带着一种与污秽截然相反的、秩序与守护的气息!它无声地指向一条向上的路径,一条…可能通往生路的方向!

这点光芒,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在了林七濒临崩溃的意志天平上!

“呃…走!” 他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咆哮,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那点光芒!他用尽最后的力量,驱动着被污秽能量侵蚀、剧痛折磨的身体,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点微弱的圣光指引,手脚并用地爬去!

每靠近那光点一寸,污秽的低语似乎就减弱一分,银焰的挣扎就顽强一分!身体的痛苦依旧,但灵魂的沉沦,被这意外的光芒,暂时…阻断了!

叶清瑶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中急速穿梭。她的速度极快,圣光护盾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开粘稠的空气。身后,肃净者小队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炽白的激光束不时撕裂黑暗,轰击在她留下的残影或管道壁上,爆开大片的火花和熔融的金属!

她并非一味逃窜。她在有意识地将追兵引向排污系统更深处、环境更复杂、更危险的区域——那里靠近菌毯活跃区,充斥着强辐射和变异生物。她要利用环境,最大限度地迟滞、消耗这支精锐小队!

“目标转向G-7区!能量读数活跃!疑似菌毯子巢!” 肃净者队长冰冷的电子音在频道中响起,“加速!在她进入高危区前拦截!”

引擎轰鸣!肃净者们爆发出更快的速度!他们装备精良,无视大部分辐射和毒气,小型变异生物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步伐!双方的距离在快速拉近!

叶清瑶眼神冰冷。她能感觉到身后那如同实质的杀意锁定。她猛地冲入一个相对开阔的、由巨大废弃反应罐构成的腔室。这里曾经是冷却剂混合区,如今罐体锈蚀破裂,地面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绿色废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和…淡淡的菌丝甜腥!

就是这里!

叶清瑶骤然停下!转身!“破晓辉光”高举!浩瀚的圣光之力不再收敛,如同初升的朝阳般轰然爆发!将整个腔室映照得一片金白!

“圣光啊…涤净此间污秽!” 清叱声中,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的净化光柱,带着审判一切的威严,并非射向追来的肃净者,而是狠狠轰向腔室地面那滩面积最大的、散发着菌毯气息的荧光绿色废液池!

轰——!!!!

圣光与污秽的碰撞!如同冷水泼入滚油!刺目的光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席卷整个腔室!粘稠的废液被狂暴的净化能量瞬间蒸发、分解!隐藏其中的菌毯孢子、休眠的微型子体如同被投入炼狱,发出无声的尖啸,在圣光中化为飞灰!

但这只是开始!

被剧烈能量冲击和圣光刺激的废液池深处,一个潜伏的、足有卡车轮胎大小的紫黑色菌毯聚合体被彻底激怒了!它如同心脏般猛地搏动起来!无数粘稠的、带着尖锐骨刺的触须从废液中爆射而出!同时,大股蕴含着强腐蚀性和精神污染毒素的酸雾如同喷泉般汹涌喷发,瞬间弥漫了整个腔室!

肃净者们刚刚冲入腔室,迎面撞上了这狂暴的酸雾和漫天挥舞的、带着亵渎力量的菌毯触须!

“警报!高浓度腐蚀酸雾!精神污染波动!遭遇菌毯活性聚合体(子巢级)!” 冰冷的电子警报声瞬间被触须抽打装甲的巨响和酸雾腐蚀护盾的滋滋声淹没!

“净化力场全开!优先清除聚合体!” 肃净者队长怒吼,巨剑挥舞,炽白的净化光刃斩断数条袭来的触须!但酸雾的腐蚀和精神污染的干扰让他们的动作明显迟滞!更要命的是,被激怒的菌毯聚合体如同发狂的章鱼,触须疯狂舞动,喷吐的酸液如同暴雨!

叶清瑶的身影在圣光爆发和酸雾弥漫的掩护下,如同融入阴影,瞬间消失在腔室另一端的狭窄管道入口。她脸色微微苍白,刚才那一击消耗不小。她没有回头去看肃净者与菌毯的厮杀,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她再次感应了一下自己留下的圣光印记——它还在移动,虽然缓慢,但方向坚定地向上。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身影再次加速,朝着印记的方向追去。她必须赶在肃净者摆脱纠缠,或者…其他未知的威胁找到他之前,抓住那个背负着圣剑之谜的…染血囚徒。

而在腔室中,肃净者小队陷入了苦战。圣光与亵渎的碰撞,钢铁与血肉的撕扯,酸雾弥漫,触须狂舞。这场意外的遭遇,为林七和叶清瑶都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林七循着那点微弱的圣光印记,在倾斜向上的管道中艰难爬行。叶清瑶留下的印记如同黑暗中的路标,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为他指明了方向,也无形中驱散了一些萦绕不散的污秽低语。

胸前的孽龙炉依旧在痛苦地搏动,排异反应带来的灼烧感并未减轻。但或许是离开了角斗场那极端血腥的环境,或许是那点圣光印记带来的微妙安抚,更或许是自身意志在绝境中的又一次淬炼,银焰的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更加稳定了一些。它不再是与污秽能量疯狂对冲的火焰,而是如同一块深埋于淤泥中的寒冰,散发着冰冷而坚韧的意志,死死守护着那点名为“林七”的核心。

“向上…向上…”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他爬行的唯一动力。他不知道上方有什么,是更残酷的追捕,还是…一线生机?但向下,只有无尽的深渊和彻底的沉沦。

管道逐渐变得干燥,锈蚀和污物的痕迹减少,空气虽然依旧浑浊,但那股刺鼻的菌毯甜腥和强辐射的灼烧感减弱了许多。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流,带着一丝…不属于深渊的、冰冷的金属气息。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悄然滋生。

就在他爬过一个拐角,前方管道出现一个相对宽敞的、由废弃阀门室改造的临时空间时,异变突生!

嗡——!!!

一股强烈的、带着贪婪与饥饿意念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紧接着,黑暗中亮起数对猩红的复眼!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甲壳摩擦声,几只体型如同大型犬、覆盖着厚重几丁质甲壳、口器如同粉碎机般的深渊甲虫从阴影中缓缓爬出!它们显然将这里当成了巢穴,而林七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和孽龙炉那混乱的能量波动,对它们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嘶嘶嘶——!” 为首的甲虫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后腿蹬地,如同炮弹般朝着刚刚爬进空间的林七猛扑过来!锋锐的口器直取他的头颅!

林七瞳孔骤缩!疲惫和伤痛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眼看那狰狞的口器就要噬咬而下!

危急关头!

胸膛的孽龙炉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一声沉闷的、带着愤怒的嗡鸣!一股狂暴的污秽能量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并非林七主动驱动,而是炉体本能的防御反应!

轰!

黑紫色的能量冲击波以林七为中心炸开!虽然强度远不如角斗场那次,但距离太近!扑来的甲虫首当其冲,被这股混乱污秽的能量狠狠撞中!

“嘶——!” 甲虫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覆盖头部的厚重甲壳上竟然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它似乎对这种混乱污秽的能量极为忌惮,猩红的复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而林七,也被这股爆发的能量反冲得向后滑去,撞在冰冷的管道壁上,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孽龙炉的搏动更加紊乱,排异反应带来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

趁此机会!另外几只甲虫也围了上来,猩红的复眼闪烁着贪婪与警惕的光芒,将林七团团围住,发出威胁的低鸣。它们忌惮那爆发的污秽能量,但更不愿放弃这送到嘴边的“血食”!

林七背靠冰冷的金属壁,剧烈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滑落,流入被酸液灼伤的眼角,带来一阵刺痛。他看着眼前这些狰狞的深渊猎食者,感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和炉体不受控制的躁动。

银焰在瞳孔深处冰冷地燃烧。

向上…的路…就在前方。

而阻碍…是这些…虫子…和…自己体内…这该死的…炉子!

他缓缓抬起那只相对完好的、覆盖着暗紫色筋络的右手。指尖,一点微弱却凝练的污秽能量,伴随着孽龙炉不甘的嗡鸣,开始…艰难地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