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涟笑了一声。
“当真？”
尚榆晚摊手：“人在你手里，我还能耍出什么心眼子？”
事关十二性命，尚榆晚对此人也不熟悉，自然不敢耍小聪明。
赵晴涟眼神微动，换了称呼，“好，祈王妃不愧是尚家武将之后，爽快。”
“既如此，将军不妨说说条件。”尚榆晚笑着，没有辩驳自己的身份。
十二对她到底有多重要，只要不眼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既然对于她的身份都有各自的见解，她本人就不必解释了，反正她的确是尚家人，说再多只会暴露出更大的破绽。
萧清顾站在她这边，她手里也握着长公主的把柄。
尚榆晚深思熟虑一番，想来这人不会对她下死手，顶多就是痛一痛，或是抓她去把嘴撬开，得到账册。
不过这样莽着一股劲儿也不够，萧清序那边应会及时救了陆何影就赶过来。
尚榆晚暗自思忖。
她得拖延时间。亦或者，若是等不到救援，无论再怎么势单力薄，也只能拼一拼了。
赵晴涟指了指武台，“祈王妃殿下——不，你喜欢我怎么称呼你？”
此次用十二设计尚榆晚，一是赵晴涟意识到他们离京都越来越近了，想让十二及时脱身免得受杀身之祸；二是为了试探这人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她们所想的那个人。
若是真的，那百家楼，五公主还有祈王便都是欺君之罪，但女帝和长公主对尚家灭门一事都心有歉疚，不打算杀害尚榆晚和十二的性命。至于揭发，时机也还没到。
尚榆晚对萧清顾有过救命之恩，若是可以，萧桐不会杀她，只会废了尚榆晚，省得她一直与他们作对。
“尚大人这三字就很好。”尚榆晚说道。
“尚大人，我们同是习武之人，就比一场武，如何？”
尚榆晚可不觉得就是单纯的比武，“还有什么条件就一并说了吧。”
赵晴涟笑了笑，“——你输了，你的双手，双腿，都要留下。”
这句话同时落在尚榆晚和隔壁小院的十二耳中。
十二手脚不得动，张口不得言，听到尚榆晚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句话：“好，我答应你。若我赢了，你就把十二还给我。”
她双眸潸然泪落如雨。
不要答应，不要答应她......
十二听到尚榆晚和赵晴涟飞身上台的动静，兵器被抽出来。
尚榆晚拿的自己容易上手的双刀，刀面映射出她那双桃花眼，那双眼睛里掺着一分冷冽。“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赵晴涟道：“只要大人愿意说，本将自当奉上。”
哪怕赵晴涟不想承认，但尚榆晚的才能在琅绛也是极为少见的，把一个这般好的女子打成废人，赵晴涟心底深处本就有一丝不忍。
如若要求的不过分，她愿意让一步。
“听闻琅绛有一种药，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效。”
赵晴涟挑挑眉，“传闻而已。”
琅绛国的确以医毒双绝名扬天下，可是倘若真有这种药，就算是女帝也压不住下面的豺狼虎豹了。
尚榆晚笑了笑，“我知道。”
“但也有延绵益寿之能吧，我说的可对？”
“那药可是很难炮制出来的，半两就值千金。琅绛上下不超过五颗，本将也只有半颗。”赵晴涟见她似乎另有所图，“大人可是身子不好？”
尚榆晚眼里闪过一道光，那微光里是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
“有一个人，他需要这颗药。”
赵晴涟定定看她，“可以。不过我要的东西，要换一换了。”
“请说。”
“你输了，把命留下。我们的比武，换成一场生死擂台。”
尚榆晚垂下眼，忽然沉默下去。
赵晴涟以为她生了退意，“大人是怕了吗？本将没有为难的意思，不过那药实在......”
“若是我输了，你会善待她吗？”
她被尚榆晚这一开口说得愣住了。
就在隔壁小院听得一清二楚的十二也是一怔。
赵晴涟问：“什么？”
尚榆晚长睫轻动，抬起眼帘望向赵晴涟，“若是我输了，请你莫要为难她。”
赵晴涟默了默，道：“她是我妹妹。”
尚榆晚嗯了一声，在得知赵晴涟身份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猜到了。
“我知道将军心疼亲人，自然不会害她。可她若是有一天想离开琅绛了，也请将军，放她走吧。”
【放我走吧......】
被鲜血浸染的画面如同陈旧的卷轴，在尚榆晚脑中一闪而过，她心头颤动，面上丝毫不显。
“不论是尚十二，还是赵晴漪。”
“她首先是她自己，再然后，才是妹妹。”
亦或者，是她尚榆晚的姐姐。
一个大她三岁，却需要被照顾，被需要，绝不能被丢弃的姐姐。
十二痛苦的闭上眼，双眉皱成一团，脖颈上暴起青筋，口中血腥四溢，痛得她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侍从想要给她擦去眼泪，她忽然睁眼狠狠瞪过去。
赤目如血，侍从被吓得收回了手。
赵晴涟心神微动，瞳孔缩了一缩，“她对你有那么重要？”
“让你争取那颗药的人，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赵晴涟难得认真看了尚榆晚几眼，“是尚大人的心上人？”
“为了漪漪，你舍得丢下你的心上人？”
尚榆晚脸上有一抹神色转瞬即逝，她道：“我欠他一条命。”
“若是这辈子给不了他什么，或是救不了他。”
“那我只能下辈子再给他当牛做马，以报答救命之恩。”
男女情爱从来不是尚榆晚的首选，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赵晴涟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却转了话头，“大人喜欢双刀？”
“怎么了？”
很久以前，爹娘用的也是双刀。
曾经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赵晴涟摇摇头，“没事。”
尚榆晚的目光落到赵晴涟的手上，是两把碧色长剑。
双刃剑，伤人伤己。她还是更喜欢用双刀，一边是杀伤敌人的锋刃，另一边，是保护重要之人的刀背。
开始之前，两人行抱拳礼。礼刚毕，赵晴涟就闪身攻了上来。
两人刚刚交手第一次，尚榆晚就惊然发现——这个人武功远在十二之上！
赵晴涟体格终究比尚榆晚要大些，力大如牛般的蛮劲儿也和十二如出一辙。
尚榆晚后撤几步，打算先试探试探对方的破绽。
赵晴涟却不打算慢慢耗着，见一击不成，下一剑马上急冲了上来。
两人交手数招，尚榆晚憋着一股气，硬生生扛了一个时辰。
不错，能在她手下扛这么久。除了女帝，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了。
赵晴涟心中对尚榆晚赞赏有加，下手却愈发狠厉。
“铮——”
刀剑相碰，呲出灼目的火花。剑刃寒光照亮了尚榆晚眼中的坚毅和遮不住的痛意。
“她是我妹妹。”赵晴涟游刃有余，她的余光落在尚榆晚不断溢血的伤口上，不知为何，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尚榆晚全身上下被剑刃划出了数十道伤口，深浅不一，将她那一身青墨色劲装快染成了一件血衣。
赵晴涟见尚榆晚有些喘不过气，一把将她推远。
“我知道。”
尚榆晚被甩飞到地上，努力稳住呼吸，抬手擦去脸上的血迹。
“我娘给过你机会。当初，是你自己放弃了，那个带她离开我身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