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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暴动的冲击波如同海啸,席卷了整个路局。那张简陋却致命的《血统晋升图谱》如同插在体制心脏上的匕首,鲜血淋漓,剧痛无比。

林野被立刻“控制”了起来。不再是简单的“停职待查”,而是被直接带到了局里新成立的、由副局长亲自挂帅的“维稳与舆情处置专项工作组”所在的安全屋。说是“保护性调查”,实则是最高级别的软禁和审讯。

工作组组长姓孙,一个面相儒雅但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他没有咆哮,没有拍桌子,只是安静地坐在林野对面,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解剖着林野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林野,”孙组长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那张图,是你做的。”

不是疑问,是陈述。

林野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眼神像两口枯井。

“技术很粗糙,手段很原始。”孙组长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又或者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但切入点很毒。用我们自己的历史档案,打我们的脸。有意思。”

他拿起一份打印出来的图谱复印件:“学历权重?关系引荐?你知不知道,任何组织都需要骨干,需要传承?‘211’、‘985’是国家筛选出来的人才,集中资源培养,优先使用,有什么问题?至于所谓的‘关系’,工作推荐、提携后进,这是组织内部正常的传帮带!到你嘴里,就成了‘血统垄断’、‘利益共同体’?年轻人,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问题太偏激,太阴暗了!”

林野依旧沉默。他深知任何辩解在对方那套逻辑体系下都是徒劳。血统论者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饰他们的特权。

“食堂的事情,影响极其恶劣!”孙组长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严厉,“公然煽动对立,破坏稳定!你知道这会让多少兢兢业业工作的同志寒心?会让上级领导怎么看我们路局?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纪违法!”

他放下复印件,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变得更具压迫性:“林野,我知道你家里出了事,心情不好。但这不能成为你报复组织、扰乱秩序的理由!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一条路:配合调查,交代清楚你是怎么窃取内部档案、制作这张图、煽动闹事的全部过程!指认幕后是谁在利用你!只要你态度诚恳,深刻检讨,组织上会考虑你的实际困难,从宽处理。否则……”

后面的话没说,但冰冷的寒意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工作组就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林野被送回一间狭小的、没有窗户的“休息室”。门从外面锁死,只有一盏惨白的日光灯嗡嗡作响。绝对的寂静,如同真空,能将人逼疯。这是精神施压。

他靠墙坐在地上,双手抱膝。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力如同沉重的山峦。父母惨死的画面,食堂里愤怒的人群,孙组长那看似公允实则冷酷的话语,还有那柄沉寂的道尺残骸……所有的一切在他脑中交织、碰撞。

生存预警: 风声鹤唳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工作组人员私下交谈的只言片语:“……上面震怒……要严查到底……”“……‘市场化改革’方案要加速了……”“……人员优化名单……精简非核心、低效人员……”

“优化”?“精简”?林野的心猛地一沉!这是针对他的风暴之后,整个体制即将掀起的、更大范围的清洗!而他这个“刺头”,必然是名单上的首要目标!工作组表面在查“图谱事件”,实则在为这场清洗收集“罪证”!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知道这把刀离自己的脖子还有多远!他需要数据!需要证据!

道尺毁了。但他还有眼睛,还有耳朵,还有那颗被仇恨和道尺双重淬炼过的大脑!

他像一台潜伏的精密仪器,开始捕捉一切可能的“生存数据”:

工区技术骨干离职率: 他凭借记忆,开始在脑中罗列他熟悉的、技术过硬但学历或背景不够硬的基层技术骨干名单(十几个名字)。然后,他利用被带离软禁室去洗手间的短暂机会(有人监视),在走廊公告栏的“人员动态”小角落(通常张贴退休、调动通知),他快速扫过。过去半年,他名单上的人,调离、辞职、甚至“因病内退”的比例,被他瞬间心算出来:47%!这是一个远超正常年份的、令人心惊的峰值!无声的清洗早已开始!

“优化名单”草案的存在: 某次孙组长与人在门外低声交谈,提到“名单草案王处那里……” 林野记住了这个信息。

草案位置锁定: 一次工作组要求他签署文件,他被带进孙组长临时办公室。就在他低头签字时,眼角余光精准地捕捉到斜对面一个技术科人员(陈杰的心腹)正操作着一台贴着“保密”标签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文档标题栏虽然被最小化,但一个极其微小的窗口标题在屏幕右下角一闪而过:“路局技术系统人员优化初拟名单草案.docx”。

草案长度推测(像素占位法):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强迫自己冷静,利用那零点几秒的惊鸿一瞥,将屏幕上那个最小化窗口图标的相对位置、以及它旁边其他图标(回收站、我的电脑)的像素位置,牢牢记住。回到囚室,他凭借对windows系统默认图标排列和间距的精确记忆,在脑中构建屏幕模型。他估算出那个最小化窗口图标在屏幕上的像素坐标范围(假设屏幕分辨率1920x1080)。然后,根据word文档最小化窗口图标的宽度与文档长度(页数)存在某种比例关系的经验(文档越长,最小化窗口显示的文件名后省略号出现越早,图标视觉上更“饱满”),结合他看到的那个图标的状态(文件名显示部分长度、省略号位置),他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脑内推演和估算。

图标显示文件名部分约占图标总宽度的70%左右,且后缀“.docx”清晰可见,说明文件名本身不长。

但图标视觉“饱满度”较高,不像一两页短文档的图标那样“瘦长”。

综合判断:文档页数可能在8-12页之间。按每页标准A4纸容纳约30-40个名字(含部门、岗位、理由等),那么这份名单草案的人数……≈250-400人!

进一步推算:技术系统(包括各工区核心技术人员)总人数约1500人。这意味着,优化比例可能高达17%-27%!这是毁灭性的裁员!

冰冷的数字在林野脑中成型:47%的骨干异常离职,一份预估涉及数百人的优化名单草案……风暴过后,真正的寒冬已然降临!工作组是前奏,优化名单才是最终的断头台!而他,恐怕连“优化”的资格都没有,等待他的很可能是更严厉的“法办”!

就在这时,软禁室的门被打开。进来的不是工作组的人,而是赵警官。他的脸色比上次更加沉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悯。

“林野,”赵警官的声音低沉沙哑,“国际刑警组织那边……有正式通报了。”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盖着红章和钢印的文件,递到林野面前。

文件的标题,冰冷得刺骨:

《关于华国公民林建国、王秀芬在金三角地区死亡事件的调查情况通报》

林野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几乎拿不稳那张薄薄的纸。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看下去。

通报内容比之前的初步报告详细得多:

遗体发现: 在金三角某条湍急的跨境河流(萨尔温江支流)下游,靠近缅甸一侧的河滩淤泥中,发现两具高度腐败、被鱼类严重啃食的无名尸体。

dNA比对: 提取的dNA样本,与林野在国内备案的dNA数据,以及林建国、王秀芬生前在国内医疗机构留存的生物样本进行比对。结果确认:两具尸体分别为林建国、王秀芬。

死亡原因与性质:

尸体存在多处生前严重创伤:包括多处锐器伤(深度符合砍刀类武器)、钝器伤(颅骨骨折)、以及疑似高温灼烫伤(与车辆燃烧关联)。

结合现场勘验(先前发现的房车焚烧现场痕迹,如车门内侧刀痕、路书暴力拆解痕迹)及情报分析,认定林建国、王秀芬系被武装人员暴力控制后,遭受非人道折磨,最终被杀害。其遇害过程与车辆被焚毁存在关联。

案件性质: 定性为有组织武装团伙实施的蓄意谋杀,可能涉及抢劫、绑架勒索未遂或灭口(原因指向路书信息)。

遗物: 除先前发现的象牙平安符残片外,在焚毁车辆附近再次仔细搜寻,发现半截严重烧焦变形的金属尺状物(与林野描述的道尺特征部分吻合),被包裹在一块耐高温的油布中。油布内层发现少量干燥血迹及指纹,与林建国dNA及指纹匹配。该半截残尺已随通报移交中方。

通报的最后,是一句冰冷的程序性结语:“……案件仍在进一步侦办中,我方将密切配合国际警方,全力追缉凶手……”

“爸……妈……”林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呜咽,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嵴椎,瘫软在地。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碾碎。官方通报用最冰冷的法医术语,无情地证实了他最恐惧的猜测——父母不是失踪,是被虐杀!是被残暴地折磨后杀害!那张被暴力拆解的路书,那扇车门上的刀痕,那象牙上的硝化甘油……都成了指向地狱的铁证!

赵警官蹲下身,将一个小型证物袋放在林野面前的地上。袋子里,正是那半截烧焦扭曲、漆黑如炭的道尺残骸!尺身断裂处参差不齐,残留的部分也布满了熔融和撞击的痕迹。但在残尺断裂面的边缘,一块被油布保护得相对完好的地方,那用指甲刻画的“尺存证”三个血字,依然顽强地烙印在焦黑的金属上!血迹早已干涸发黑,如同凝固的空诉!而在血字下方,道尺本身精密的微刻编号,在惨白灯光下,隐约显现出被反复刻画加深的痕迹——那是一个精确的GpS坐标(N20°24'33\" E99°53'07\")!

金三角深处!比父亲最后留下的坐标更精确!这必然是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油布包裹内,用尽最后力气,用指甲一遍遍刻下、试图传递给儿子的最后信息!是死亡坐标!也是复仇坐标!

林野伸出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手,轻轻抚摸着证物袋冰冷的表面,指尖隔着塑料膜,触碰着那焦黑的残尺和凝固的血字。没有眼泪,巨大的悲痛已经超出了身体能够表达的极限,反而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平静。他小心翼翼地将证物袋捧起,如同捧着父母的骨灰,紧紧贴在胸口。那冰冷的触感和油布粗糙的质感,仿佛还残留着父亲最后绝望的温度和无声的呐喊。

工作组、优化名单、断头台……所有的一切,在父母被虐杀的血淋淋真相面前,都变得苍白而可笑。他抬起头,看向赵警官,眼神空洞,却燃烧着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的火焰。

“他们在哪里?”林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血块。

“遗体……已经……运回来了。”赵警官的声音带着沉痛,“在……市局法医中心。等手续……”

“带我去。”林野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