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重境界:识渔汛者得鱼群——论\"富在术数\"的认知革命
《盐铁论·通有》中桑弘羊与贤良文学的辩论,恰似一场穿越两千年的思想实验。当贤良文学们固执地认为\"力耕者富\"时,桑弘羊却掷地有声地提出\"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势居,不在力耕\"。这一论断不仅颠覆了农耕文明的财富认知,更揭示了一个永恒的真理:财富的本质不是体力的堆砌,而是对规律的洞察。第一重境界\"识渔汛者得鱼群\",正是这场认知革命的起点——它要求我们从挥汗如雨的撒网者,转变为解读洋流密码的观察者,在无形的信息图谱中发现财富的踪迹。
一、历史棱镜中的术数原型:从商鞅立木到范雎谋势
战国末期的咸阳南门,一根三丈木杆矗立在尘土中,旁边的布告写着:\"能徙此木至北门者,赏五十金\"。百姓的犹豫并非不信,而是无法理解这种\"不劳而获\"的逻辑——直到有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完成搬运,当场获得重赏。商鞅用这出\"徙木立信\"的大戏,完成了他变法前最重要的认知启蒙:秦国的强大不在于百姓多缴多少粮食,而在于建立一套让\"术数\"取代\"劳身\"的制度引擎。
《商君书》记载的变法条款,处处体现着对\"劳身\"模式的超越。二十级军功爵制将士兵的斩首数量与爵位晋升精确挂钩,使秦军从松散的农夫武装变成虎狼之师;\"废井田,开阡陌\"打破土地国有制,用产权激励激发农业生产效率;推行郡县制则通过中央集权的科层体系,将治理效能从个人贤愚的依赖中解放出来。十年变法终使秦国\"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印证了《史记·货殖列传》中\"富者必用奇胜\"的深刻洞见——这里的\"奇\",正是对常规劳动模式的突破。
比商鞅晚百年的范雎,将这种\"术数\"思维推向了战略层面。当秦国仍在与六国盲目厮杀时,这位来自魏国的谋士提出\"远交近攻\"的精准策略:对远方的齐国、燕国示好结盟,对邻近的韩、赵、魏持续施压。这种分化瓦解的智慧,使秦国避免了四面树敌的消耗战,最终以最小代价蚕食天下。《资治通鉴》记载,秦昭襄王采纳此策后,\"数岁之间,尽得三晋之地\",完美诠释了\"一言之谋,胜于千军万马\"的术数力量。
商业领域的术数实践同样古已有之。范蠡辅佐勾践灭吴后,携西施泛舟五湖,在陶邑开创\"待乏贸易\"的先河。他根据季节变化预判商品供需:\"水则资车,旱则资舟\",在别人忽视的时空缝隙中积累财富,十九年三致千金。而战国白圭更进一步,提出\"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逆向操作原则,将农产品贸易与天文历法结合,形成系统化的商业策略。这些案例共同证明:早在两千年前,中国的智者就已懂得,财富的增量从不来自重复劳动,而源于对周期规律的预见能力。
余秋雨在《周易简释》中指出,《易经》的本质是\"对未来事态的发展进行预测\"的规律总结。这种象数思维恰是\"术数\"的源头——它不否定劳动的价值,而是要在劳动之前建立认知坐标。就像渔民必须先看懂洋流与鱼汛的关系,才能让撒网的体力付出产生最大回报,商鞅立木、范雎谋势、范蠡囤货,本质上都是在做同一件事:用思维密度替代肢体强度,用规律认知指导能量投放。
二、现代商业的规律捕捉术:从算法推荐到模式创新
北京中关村的一间办公室里,张一鸣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陷入沉思。当传统新闻客户端仍在依赖编辑判断时,他带领的字节跳动团队正用一种全新的方式重构信息分发——不是编辑觉得重要,而是算法知道用户需要。这种基于用户行为数据的推荐引擎,使今日头条在三年内用户破亿,印证了马云的判断:\"企业家是懂得用最小的资源去把市场价值扩大化的人\"。字节跳动的崛起,正是现代版\"识渔汛者得鱼群\"的经典案例——他们捕捉的不是鱼群,而是人类注意力的流动规律。
小米公司的创立过程同样充满术数智慧。2010年的智能手机市场,要么是苹果三星的高端暴利,要么是山寨机的低价劣质。雷军没有选择与巨头正面拼硬件参数(劳身),而是通过\"高性价比+互联网营销\"的组合拳(术数)打开缺口:mIUI系统通过用户参与迭代建立情感连接,社交媒体预售降低渠道成本,粉丝经济形成自发传播。这种\"用互联网思维改造传统制造业\"的策略,使小米在成立第三年就跻身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前五,完美诠释了\"势居\"比\"力耕\"更重要的商业哲学。
拼多多的社交裂变模式则展现了对下沉市场的精准洞察。当淘宝京东在一二线城市激烈厮杀时,黄峥发现了三四线城市及农村市场的流量洼地。他没有简单复制传统电商的运营模式,而是设计出\"拼团砍价\"的游戏化机制:用户通过社交分享获得折扣,平台则以极低成本完成获客。这种将\"人际传播\"转化为\"流量杠杆\"的术数,使拼多多在成立四年内用户突破3亿,市值一度超过阿里巴巴。正如《盐铁论》所言\"利在势居\",拼多多抓住的正是移动互联网普及带来的消费平权浪潮。
大疆创新在无人机领域的霸主地位,源于对技术规律的深刻理解。创始人汪滔没有追逐消费电子的热点迭代,而是聚焦无人机的核心痛点:稳定性、续航能力和图像传输。通过持续的技术研发,大疆将直升机式的复杂操控简化为手机App操作,使产品从专业设备变成大众消费品。当竞争对手还在比拼硬件参数时,大疆已经建立起从芯片设计到软件生态的全产业链优势,占据全球消费级无人机市场70%以上的份额。这种\"以技术深度构筑护城河\"的策略,恰是对\"术数\"现代性的最佳诠释——在认知层面建立代际差,让竞争对手的\"劳身\"式努力失去意义。
这些商业案例共同构成了现代版的\"渔汛图谱\":字节跳动解读的是注意力洋流,小米捕捉的是性价比鱼群,拼多多发现的是社交海域,大疆则绘制了技术海图。它们的共同特征是:不在同一维度上与对手拼体力,而是通过认知升维找到新的价值蓝海。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以制针业为例说明分工的价值——十个工人分工协作每天可制针四万八千枚,是单独工作的二百四十分之一。而今天的商业\"术数\",则是在分工基础上的认知跃迁:不仅要知道如何分工,更要预判分工模式的演变趋势。
三、认知升维的实践路径:从数据到洞察的三阶跃迁
福建沿海的老渔民都懂得一个道理:真正的渔汛不在海面的泡沫里,而藏在水温、盐度和洋流的细微变化中。这种从表象到本质的认知能力,构成了\"术数\"实践的第一阶段——原始数据的解码能力。汉代桑弘羊推行的均输平准政策,正是通过建立全国性的物价监测网络,在各地物资价格波动中寻找套利空间,使\"利在势居\"从抽象理念变成可操作的财政制度。数据本身不产生价值,如同水温计不能直接捕到鱼,只有对数据的解读才能产生洞察。
商鞅变法中的\"什伍连坐\"制度,看似严苛,实则是对社会治理规律的数学化表达。将五家为伍、十家为什的户籍编制,与奖惩机制绑定,使国家控制力渗透到社会最基层。这种将复杂治理转化为可计算单元的智慧,代表了\"术数\"的第二阶段——规律提炼。就像现代企业的KpI体系将经营目标分解为可量化指标,商鞅用二十级军功爵制将战争行为转化为清晰的晋升路径,使整个国家变成一台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规律提炼的本质,是找到影响系统的关键变量,建立投入与产出的确定性关系。
抖音的推荐算法则展示了\"术数\"的第三阶段——系统输出。当用户滑动屏幕时,背后是由协同过滤、内容特征、用户画像构成的复杂模型在实时计算。这种将洞察转化为自动化系统的能力,使字节跳动能够在数亿用户与海量内容之间建立精准匹配,而这一切都不需要创始人张一鸣亲自操作。正如《资治通鉴》记载的李靖雪夜袭突厥——当李靖率三千精骑在暴风雪中奔袭阴山时,他运用的正是对突厥人\"恃雪自安\"心理规律的系统输出,将单次洞察转化为决定性的军事行动。系统输出的价值,在于让术数智慧摆脱对个人的依赖,形成可持续的竞争优势。
瑞幸咖啡的崛起与重生,堪称现代商业中\"三阶跃迁\"的经典案例。初期通过App下单、门店自提的轻量化模式(数据解码),发现了咖啡消费的高频刚需与价格敏感特征(规律提炼),进而构建起基于用户位置、消费频次的动态定价系统(系统输出)。即使在经历财务危机后,这套术数体系仍能支撑其快速调整产品结构,通过\"酱香拿铁\"等爆款重新占据市场心智。这印证了\"富在术数\"的当代启示:真正的抗风险能力,来自对规律的掌握而非资源的堆积。
从渔民观测水温到瑞幸的数据建模,从商鞅的户籍编制到抖音的推荐算法,\"术数\"的实践始终遵循着\"数据—规律—系统\"的认知跃迁路径。余秋雨在解读《周易》时强调,这部经典的核心是\"总结预测的规律、理论\",从天文历法到市场分析,本质上都是对这种认知方法的应用。第一重境界的关键,在于建立这种认知坐标系——当大多数人还在海中盲目撒网时,你已经能通过洋流图谱预判鱼群的迁徙路线。
结语:从体力时代到认知时代的范式转换
站在人类文明的维度回望,桑弘羊与贤良文学的辩论,本质上是两种财富创造范式的交锋。\"劳身\"代表着农业文明的生存逻辑——汗水与收获直接挂钩,时间与产出线性相关;\"术数\"则预示着商业文明的认知革命——通过对规律的掌握,实现投入与产出的非线性增长。第一重境界\"识渔汛者得鱼群\",正是这场革命的起点。
在人工智能与大数据的今天,这种认知革命正以更深刻的方式重塑世界。当AlphaGo用人类无法理解的棋路击败李世石时,它展示的正是\"术数\"的终极形态——在远超人类认知的维度上发现规律。这并不意味着\"劳身\"失去价值,就像再好的渔汛图谱也需要渔民撒网,只是此时的体力付出已被认知框架赋予了全新意义。
从商鞅立木到雷军做手机,从范蠡囤货到黄峥搞拼团,那些财富史上的成功者,都是\"识渔汛\"的高手。他们懂得,真正的财富密码不在汗水里,而在对洋流的解读中;不在重复劳动中,而在对周期的把握里。正如《盐铁论》中桑弘羊的质问:\"若此,则力耕不足赖也\"——当认知维度实现跃迁,曾经奉为圭臬的劳动价值论,终将让位于对规律的敬畏与运用。
第一重境界的完成,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它要求我们建立这样一种意识:在拿起工具之前,先看清方向;在付出努力之前,先理解规律。因为最终决定财富高度的,从来不是劳动的强度,而是认知的维度——这,正是\"富在术数,不在劳身\"留给当代最珍贵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