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烽烟滚九州,齐邦一夕变荒丘。
市掾胸藏百万策,即墨城擎复国楼。
火牛踏碎燕军胆,奇计盘活天下秋。
莫道寒门无猛将,安平青史永传流!
这一章咱们聊的这位,出身基层小吏,却在国家快亡的时候,凭着奇谋妙计,硬生生把破碎的齐国给救了回来;他没学过正统兵法,却搞出个“火牛阵”,成了千古兵家都称赞奇招。这人,就是战国时期的“逆境翻盘天花板”——田单。
田单是齐国王室的远房亲戚,可到他这辈,早就没了贵族的风光,只能在临淄城里当个体制内的“基层员工”,官名“市掾”。搁现在说,就是菜市场的管理员,每天的活儿无非是盯着商贩别缺斤短两、调解买菜的和卖菜的纠纷、维持市场秩序。可就在这市场里,田单学会了察言观色,揣测人心,也发现就在你买我卖的算计当中,有着治国打仗的门道。
公元前284年,燕国的乐毅带着五国联军,攻打齐国。齐愍王这人平时飞扬跋扈,真打起来却怂了,带着亲信一溜烟跑了,最后还让人给杀了。燕国军队摧枯拉朽一般,一口气占了齐国七十多座城,临淄城也丢了,老百姓哭爹喊娘,四处逃难。
田单也带着族人往城外跑,跑到安平城的时候,燕军也快追上来了。城里的人都慌了,赶紧装车收拾东西,可问题来了——那时候的马车,车轴都是木头做的,又长又脆,城里路窄人挤人,车跟车一碰,车轴“咔嚓”就断了,只能抛锚等着当俘虏。
田单一看这情况,立马喊停族人:“别慌!都回家拿铁条、木板来!”族人都纳闷:“都快没命了,还折腾这干什么呢?”田单不解释,亲自上手,把家里马车的车轴头锯短,再用铁条弯成笼子,牢牢裹在轴头上,连车身都用木板加固了一遍。族人虽不理解,但也跟着照做。
没几天,燕军攻破安平城,城里彻底乱了——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人挤人、车撞车,有哭着找孩子的,有喊着寻爹娘的,有车轴断了摔在地上的,有包裹散了粮食撒一地的,还有燕军的骑兵在后面追,喊杀声、惨叫声混在一块儿,乱得跟一锅粥似的!唯独田单家那几辆“加固车”,铁笼护着轴头,撞不断,跟游鱼似的从人缝里钻出去,一路没停,直奔东边的即墨城。
这一路逃下来,跟田单一起逃的族人都服了:“田大哥这脑子,真不是一般人!别人逃命只顾着跑,他还能想到给车‘装铠甲’,这要是带兵打仗,指定厉害!”就这么着,“田单有本事”的名声,在逃难的人群里悄悄传开了。
即墨城,当时是齐国仅剩的两座城池之一,另一座是莒城。这地方城高墙厚,还存了不少粮食,本来可以固守,可燕军刚打过来的时候,即墨守城的长官不服气,非要出城跟燕军硬拼,结果没几个回合就战死了,士兵也死了一大半。
城里的人一下子就慌了——主帅没了,燕军天天在城外叫阵,再这么下去,即墨肯定要破!这时候,有人想起了从安平逃过来的田单,就跟大伙说:“田单在安平救了一族人,脑子活、有办法,不如让他来守城主事?”大伙一听,都觉得靠谱,一群人拥到田单住的地方,“扑通”就跪下了:“田大哥,求您救救即墨,救救齐国吧!”
田单本来还想推辞——自己就管过菜市场,没带过兵啊!可看着老百姓哭红的眼睛,听着城外燕军的喊杀声,他心里那股劲上来了:“行!从今天起,我田单跟大伙一起守即墨,燕军要想进城,先踏过我的尸体!”
就这么着,田单脱下了市掾的官服,换上了铠甲,站到了即墨的城头上。这一守,就是三年。
燕军的主帅是乐毅,这人可是战国名将,不光会打仗,还懂收买人心——燕军占领齐地的时候,他不让士兵烧杀抢掠,还帮老百姓修房子、分粮食,齐地的人虽然恨燕军破国,可对乐毅没那么大敌意。田单心里门儿清:只要乐毅在,即墨就危险,必须把他弄走!
巧了,这时候燕昭王死了,新即位的燕惠王跟乐毅早就不对付,田单立马派了几个细作偷偷溜进燕国,在街面上散布流言:“乐毅这人啊,根本不想灭齐,他是想在齐地收买人心,等时机成熟了就自立为王!要是燕国换个主帅来,即墨不出十天就得被攻破!”
这流言很快就传到了燕惠王耳朵里。燕惠王本来就疑心乐毅,一听这话,立马大怒:“好你个乐毅,果然有二心!”当即下了一道命令,把乐毅召回燕国,换了个叫骑劫的将军来管燕军。
乐毅接到命令,心里就凉了半截——他知道燕惠王肯定容不下自己,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没办法,他只能长叹一声,收拾东西投奔赵国去了。赵国国君早就听说乐毅的本事,赶紧封他为“望诸君”,好吃好喝招待着。
乐毅一走,燕军可就乱了——士兵们都服乐毅,觉得他又能打又体恤下属,现在换了个骑劫,这人没打过什么大仗,还特别傲慢,士兵们心里都不服气。田单心里偷偷乐:“第一步成了,燕军的‘主心骨’没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即墨被围了三年,粮食虽然还够吃,可老百姓天天待在城里,看着城外的燕军三年不撤兵,越来越觉得绝望。有的老头老太太天天念叨“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莫不是齐国真要亡了?”;守城的士兵也凑在一起嘀咕“咱守这城,到底能不能守住啊?”
田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琢磨着:“硬拼打不过,喊口号那是自欺欺人,得想个好办法才行!”
第二天一早,田单就召集全城百姓,站在城头大声说:“乡亲们!咱即墨能守到今天,是天神保佑着齐国!昨儿夜里我梦见天神了,天神说,要帮咱打跑燕军,还让咱每天吃饭前,先在自家院子里摆上祭品,敬一敬天地祖宗,这样天神就会派帮手来!”
老百姓一听有天神帮忙,先信了一半,纷纷回家照做。由于即墨城家家户户摆的祭品有肉有粮,香味儿飘得满街都是。天上的飞鸟——麻雀、鸽子、乌鸦,还有好多叫不上名的鸟,都一群一群地往即墨城里飞,啄食那些祭品。
城外的燕军士兵瞧见了,都傻了眼:“哎?这即墨城里咋这么多鸟?跟黑云似的,难不成真有天神保佑?”
田单赶紧趁机在城楼上喊:“大伙儿快看!天神派来的‘神鸟’来啦!这是天神要帮咱破燕的好兆头啊!”
城里百姓一看,可不是嘛!成群的鸟围着城转,还啄食祭品,立马信了八成,一个个激动得直拍手。可田单觉得还不够,又从士兵里挑了个脑子灵活,能说会道的小兵,给他换上华丽的衣服,戴上天蓝色的头冠,让他坐在城中心的高台上,装作“神师”的样子。
田单每天处理军务前,都先去给这“神师”磕头,还故意大声问:“神师啊,今儿燕军要是来攻城,咱该咋应对?”
那小兵就照着田单教的话说:“无妨!天神已派天兵暗中相助,燕军今日来攻,必败无疑!你只需让士兵们守住城头,自有天助!”
这话传出去,全城军民都服了,原本耷拉的脑袋全抬起来了,觉得有希望有盼头了。
城外的骑劫听说即墨有“神师”相助,还引来“神鸟”,非但没当回事,还笑骂:“齐国人真是没招儿了,拿些鸟雀装神弄鬼!等我破了城,先把那‘神师’抓来,看他还装不装!”
可他哪儿知道,田单这“装神弄鬼”的一招,早就把即墨的人心拧成了一股绳。
骑劫接替乐毅后,心里急着立功,可又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天天催着士兵攻城,可即墨城守得跟铁桶似的,怎么也攻不下来。骑劫憋了一肚子火,天天在大营里骂骂咧咧,说田单“只会躲着不敢打”。
这时,田单派了个细作,假装成“投降的齐人”,偷偷溜进燕军大营,找到骑劫的亲信说:“将军啊,我跟您透个底——咱齐国人最在乎的就是祖宗,要是燕军把城外的齐国祖坟给刨了,再把尸骨烧了,城里的人一准儿吓破胆,到时候不用打,即墨就自己降了!”
那亲信赶紧把这话传给骑劫。骑劫一听,眼睛都亮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招!齐国人不是讲究孝道吗?刨了他们的祖坟,看他们还硬气不硬气!”
第二天一早,骑劫就带着一队燕军,跑到即墨城外的坟地里,抡起锄头就刨坟。您想想,那片坟地埋的都是即墨百姓的祖宗,燕军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坟头一个个挖开,尸骨扔得满地都是,还点上火把,把骨头烧掉,黑烟滚滚,飘了十几里地,连即墨城里都能闻见焦糊味儿。
即墨百姓登城一看,当场就炸锅了,个个气的七窍生烟,血灌瞳仁,把燕军恨到了骨子里,田单站在城头,说道:“乡亲们!燕军这是欺人太甚啊!刨咱们的祖坟、烧咱们祖宗的骨头,这仇不共戴天!今天起,咱跟燕军拼了,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们垫背!”
“拼了!跟燕军拼了!”全城的喊杀声震得城墙都在颤抖,田单要的就是这效果——人心齐了,士气满了,现在就差一个“破局”的机会了。
公元前279年秋天,田单看着即墨城里摩拳擦掌的军民,又看着城外燕军松散的防备,知道“动手的时候到了”。
田单让城里的老弱妇孺都上城头,穿着破旧的衣服,拿着木棍假装巡逻;又派了几个老百姓,抬着一车金银财宝,去燕军大营投降,哭着说:“即墨城实在撑不住了,明天就开城门,求将军别杀我们!”
骑劫一看,城头上都是老弱病残,还有人主动来投降,立马飘了,拍着桌子大笑:“哈哈!田单那小子,终于撑不住了!来人啊,摆酒庆功,明天等着接收即墨城!”燕军士兵一听要赢了,也都放松了警惕,有的喝酒,有的赌钱,大营里乱糟糟的,连岗哨都少了一半。
田单暗中召集了一千多头健壮的公牛,让士兵在牛角上绑着锋利的青铜刀,牛尾巴上拴着浸满桐油的麻布,牛身上披着画着龙纹的红布。再选了五千名精锐士兵,穿着黑衣,脸上涂着墨,拿着短刀和长戈,组成“敢死队”,跟在牛群后面待命。
田单让城里的老百姓都准备好铜盆、铁锅、石块,跟他们说:“等听见城外有动静,你们就使劲敲铜器、扔石块,声音越大越好!”老百姓都知道要打大仗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田单下令。
到了三更天,天上没有月亮,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燕军大营里,士兵们要么醉倒在帐篷里,要么趴在地上打盹,只有几个哨兵靠着树干打哈欠。
田单站在城头,大手一挥:“点火!出击!”
士兵们冲上去,点燃了牛尾巴上的麻布。“呼”的一声,火焰顺着桐油烧起来,疼得公牛“哞——”地一声狂叫,跟疯了似的往城外冲!
您再看这千余头火牛——尾巴着着火,像拖着一条火龙;犄角上的利剑闪着寒光,;身上红布飘着,龙纹在火光里忽明忽暗,看着就跟“神兽下凡”似的! 它们一头接一头钻出城墙洞,直奔燕军大营,所到之处,帐篷被撞塌,火把被撞飞,燕军士兵刚从梦里惊醒,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被牛犄角戳穿了胸膛,或是被牛蹄踩扁了脑袋!
紧随其后的五千敢死队,飞快的冲进燕军军营,见人就杀、遇帐就烧——有的燕军士兵想跑,刚站起来就被短刀抹了脖子;有的想反抗,手里的兵器还没举起来,就被长戈刺穿了肚子;燕军大营里乱成了一锅粥!
即墨城头上,老百姓们使劲敲着铜盆、铁锅,“哐哐当当”的声音震得耳朵疼;有的还往城下扔石块,喊着“杀燕贼!复齐国!”,声音比打雷还响。燕军本来就慌,再听见这动静,还以为齐国的援兵到了,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只顾着往营外跑,连盔甲武器都扔了。
骑劫呢?他正醉醺醺地躺在帐篷里,听见外面的混乱声,还骂骂咧咧地喊:“吵什么吵!不就是几个齐国人投降吗?”刚穿好一只鞋,就听见“哞”的一声,一头火牛撞进帐篷,牛角直接戳穿了他的肚子。骑劫惨叫一声,当场就没气了——这位“草包将军”,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栽在田单手里的。
燕军士兵没了主帅,跟没头苍蝇似的往北边逃。田单一看,立马下令:“开城门!全军追击!”即墨军民跟潮水似的冲出去,顺着燕军逃跑的路线追,一路上,那些被燕军占领的齐国城池,守将见燕军大败,又听说田单带着“天神之兵”复齐,都开城门投降。
您猜怎么着?田单带着军队追了没几个月,就把乐毅当年占领的七十多座城全收回来了!齐国,就这么从“亡国边缘”硬生生被拉了回来!
当年冬天,田单带着军队,护送躲在莒城的齐愍王之子田法章(也就是后来的齐襄王)回到临淄。
齐襄王刚回到皇宫,就下了一道圣旨:封田单为安平君,拜为齐国相国,赏夜邑(今山东平度)一万户人家的赋税。田单跪在地上谢恩,可心里却明白——“功高震主”这四个字,是前人拿生命总结出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在齐襄王面前说田单的坏话:“大王,田单现在权倾朝野,老百姓都只知有安平君,不知有大王!他还动不动就把自己的衣服给老百姓穿,把自己的粮食给士兵吃,这不是收买人心吗?您可得小心啊!”
齐襄王本来就对田单有点忌惮,听了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想要找个机会治田单的罪。幸亏当时有个叫貂勃的大臣,胆子大,也敢说真话。他对对齐襄王说:“大王,您这话可就错了!当年乐毅打齐国,您躲在莒城,连性命都保不住。是田单带着即墨的老弱病残,用火牛阵破了燕军,收复了七十多座城,把您接回临淄。要是没有田单,您现在还在莒城受苦呢!他把衣服送给老百姓穿,是因为他心里装着齐国百姓,这难道不是您的福气吗?您怎么能怀疑他呢?”
齐襄王一听,脸都红了,赶紧说:“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当天就把说田单坏话的人杀了,还亲自去田单家里,跟他道歉:“之前是我不对,你可别往心里去。以后齐国的事,还得靠你多费心啊!”
可田单知道,君臣之间一旦有了嫌隙,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后来,赵国国君赵孝成王派人来齐国,说愿意用五十七个城池换田单去赵国当相国。田单想了想,就跟齐襄王请辞:“大王,我在齐国待了这么久,也该换换环境了。赵国愿意用城池换我,对齐国也有好处,我就去赵国吧!”
齐襄王心里其实也想让田单走,又不好明说,就顺水推舟答应了。田单临走那天,临淄百姓都来送他,哭着不让他走。田单站在车顶上,对着老百姓拱手:“乡亲们,我田单这辈子,能让齐国重新站起来,就够了。以后你们好好跟着大王,齐国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到了赵国,赵孝成王果然封田单为都平君,还让他带兵打仗。田单也没让人失望,很快就带着赵军攻克了燕国的三座城,又立了一功。可不管在赵国过得多好,田单心里,始终惦记着齐国的父老乡亲——那片他用奇谋和热血救回来的土地,终究是他的根。
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里,专门给田单写了一篇《田单列传》,还评价他:“夫始如处女,适人开户;后如脱兔,适不及距:其田单之谓邪!”意思就是,田单打仗的时候,开始像大姑娘似的沉稳,让敌人放松警惕;等时机到了,又像兔子似的迅猛,让敌人来不及反应——这话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田单最厉害的,不是火牛阵,而是他懂“民心”。他在菜市场当市掾的时候,懂商贩和顾客的心思;在即墨守城的时候,懂百姓的恐惧和希望;复国之后,懂君臣之间的分寸。他所有的奇谋,都围着“人心”——反间计是抓准了燕惠王的猜忌,装神弄鬼是摸透了百姓的心理,火牛阵是激发了士兵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