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帝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让陆院首下去准备调补的方子。
当殿内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齐昭帝如果寻常人家的父亲一样,满眼惋惜又心疼地看着东方起:
“好端端的,怎么会思虑过重?是朕给你的压力太大?还是你母亲的事叫你郁结难解?”
东方起对于欺瞒之事,难免有些愧疚,尽力安慰老父亲:“父皇不用过于忧心,也许以后慢慢也能好。”
齐昭帝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当年对妻子的辜负,如今儿子又屡屡遭难,属实心疼:
“起儿你放心,父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会医治好你。”
他顿了顿又问:“陆征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你对其他女子无感,对那朝澜亲王另眼相看,所以她才是你药?”
东方起不敢表露得太多,免得让齐昭帝看出端倪。
“朝澜对儿臣有救命之恩,又朝夕相处过几个月。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儿臣整个人都觉得无比放松。当儿臣和她漫步在北疆的草原上时,看着满天的繁星,踩着松软的草地,体会到了岁月静好。”
“儿臣那时就想,若是世上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儿臣不知道自己的隐疾是否还有药可医,但若有,一定是她。”
他说着,却又无奈苦笑:“不过她一直将儿臣视为朋友,暂未有多余想法。若是父皇执意认为我和她不合适,儿臣也愿意听从父皇的话,就此作罢。”
“父皇也该想开一点。子嗣有没有也不打紧,反正还有许多堂兄。大不了将来从他们那儿过继一个后嗣就是了,总归是皇族血脉,对先祖而言没什么区别。”
“怎会没区别?”东方起以退为进,齐昭帝果然急了。
“若让旁支子嗣承继大统,其生父在世便要尊为太上皇,纵是不在了,也定会追尊帝号。届时太庙之中,你我父子的牌位,怕是要被挤到最末的角落里,连四时香火都要被分薄了!”
东方起叹气:“是儿臣不争气。”
到了这一步,齐昭帝哪怕再不情愿,也不好用强硬手段逼迫儿子,免得适得其反。
他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的婚事父皇可以暂时不管。但你的身体关系国本,千万要配合太医整治!”
东方起顺从地道:“是。”
个人私事先摆在一旁,齐昭帝又询问起了李国公的事情。
“你这次真是胡闹!李国公在朝中党羽众多,你居然敢给他栽赃,让他落一个谋逆之罪!”
东方起问道:“父皇您看出来了?那您怎么……”
齐昭帝冷哼:“朕能怎么办?吾儿能干,都敢对门阀世家下手,朕若是不帮你一把,难道要等着李家反扑?”
“只是起儿啊,一个李家倒下,但其他几个世家必会有唇亡齿寒之危。若是那些世家大族联合起来,即便我们身为皇族,也会难以招架。”
东方起道:“父皇放心,他们不会联手。”
齐昭帝问:“哦,你何以如此笃定?”
东方起便给他分析:“八大世家,以崔、李、赵、顾、骆,五家为大,其余三家则都是墙头草。骆家家主是儿臣的亲舅舅,自然会支持儿臣。”
“李家一倒,余下的就是崔、赵、顾。”
“崔国公拥护皇室。顾国公态度虽然不是甚明朗,但顾家有一个旁支,虽算不得顶级门阀,却是我们大齐的皇商,财力惊人。这些年来顾家,也一直依赖着个旁支的财力支持。”
“而这个旁支如今的当家人叫顾念安,先前受过朝澜亲王的恩惠。所以,我们可借其力,拉拢顾国公。至少让顾国公也在李国公事件中保持中立。”
“如此以来,骆、崔、顾三家不挑事,单凭一个赵家,也都不足为惧。”
齐昭帝细细思索一番,点头:“父皇还以为你只是一时冲动,才对李家下手。没想到你已经考虑得这样周全,不错不错!”
可转瞬间,他又板下脸训斥儿子:“我听说,你居然用自己的前程和李家人打赌?”
“就算再有把握,也不该拿你的前途做筹码!”
“万一真有个什么意外,你要怎么办?难道还真为了这点小事,下罪己诏退位不成?荒唐!”
东方起道:“父皇不用忧心,儿臣既然敢跟他们赌,当然是有必胜的把握。李家已是毒瘤,越早拔除越好。若瞻前顾后,放任毒瘤长大,则祸害更深。当然……”
他笑了笑,略带得意地道:“当然最主要的是,儿臣有父皇做靠山。不管什么时候,父皇都会为儿臣解决后顾之忧!”
“你就是依仗着朕宠着你!”齐昭帝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摆手:“事已至此,朕自然会替你收尾。但你切记,以后绝不可如此冒险!”
“是,父皇!”
齐昭帝要替儿子收尾,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先是下令鼓励民众检举李国公的罪行。
于是,那些深受李家欺辱的官员和民众,纷纷上表揭发。
从贪污圈地到草菅人命,再到买卖官爵,所犯罪行令人发指。
位高权重的人,又有几个是干净的?皇帝若是打定主意,想要铲除李家,自然就要将他们彻底按死,不给任何翻身机会!
尤其这些年,齐昭帝也屡屡受到世家的掣肘,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数罪并罚之下,李家上下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屹立不倒了上千年的家族,在短短几个月间树倒猢狲散。
虽说各大世家,对李家谋反的事持怀疑态度。
可以崔国公、骆国公为首的两位世家大族,都保持缄默。连顾国公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赵国公虽然有心挑拨,但其他的世家们不敢再轻举妄动,生怕会祸连己身。
除此之外,李家安排在玄镜司的奸细也被找出。
那人名叫王显,原本是一名民间的捉妖师,有些本事,所以被选入玄镜司当差。
王显后被李家人贿赂,成为李家的棋子。
谢守正对此十分愤怒,亲自将人捉拿归案,并彻查玄镜司上下,避免再出现此类叛徒。
而红瑶在此事件中,再次立功。
东方起就做了顺水人情,功过相抵,免去了红瑶先前的罪行。
虽然说红瑶彻底恢复了自由身,可她已无亲人在世,茫茫人海无处安身。
最后她到了林倾月跟前,毛遂自荐:“请小姐,留红瑶在您身边吧。小姐几番出手相救,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只希望以后能为小姐端茶送水,聊表心意。”